又絮絮叨叨叮嘱一大堆，“有王之护着我，戌时前便回来了，放心吧。”

*

长而宽广的宫道上，两个青色身影一前一后走着。走在前面的人手持蟠龙环，各处守卫不敢加以阻拦，统统放行。

待走到明德门时，守军按责问询。王之亮出蟠龙环，“御马监掌印太监王之，奉命出宫办差。”

守军都不敢仔细去看那蟠龙环，便立马收刀行跪礼。王之收了蟠龙环，准备往外走。

守军起身，看一眼跟在王之身后的小内官，只觉得这小内官窄肩细腰粉头粉面的，颇有些奇怪，便伸手去拽，准备问上两句。

只是手刚伸出去，还未碰到那小内官，就被人忽然扼住手腕。

守军吃痛仰头，见是方才走在前面的掌印，又记着他身上有陛下的蟠龙环，虽有不悦也不敢造次，咬牙忍痛解释着：“王掌印误会了，下官只是照例检视。”

王之指节用力，将守军的手腕一甩。这力气不小，连带着守军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了两步。

王之面色冷然，等到出了明德门，又走出老远，齐芙才敢小跑两步追上他，与他并肩同行，“刚刚真是吓人，差点就被发现了。”

王之放慢了脚步，与她一同走着，听出她语气中的后怕，低声安抚着：“娘娘宽心，有我在，便不会有事的。”

“嘘！”

齐芙停步，急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出了宫，可不能这样叫我了。”

王之耳根一红，“那......那该如何称呼？”

齐芙认真思考着，给出了主意：“昭昭，我的小字。”

熙攘吵闹的街市上，两人相对而站。烟火人间的气息，对二人来说皆是久违。

明德门隔开深宫与俗世，立身其中，倒像是进了一个虚无恍惚又热闹欢喜的梦境。在这梦境里，王之甚至听见她允自己唤她的小字，昭昭。

昭昭......

王之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眉头渐渐皱起来，“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齐芙扶额，“是天璇幸祥,昭昭光明之意。”

话音刚落，又似想起什么，立马拿眼睛瞪着王之，“宋玉的诗你都知道，还诓我说对吟诗之事半点不通？”

王之心虚，只能装傻，看一眼喧闹的街市，企图蒙混过关，“咱们这一身打扮有些惹眼，还是先寻个地方，把衣裳换了吧。”

齐芙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内官制服，也觉他此话有理，便暂且将此事揭过，伸手往前指了指，“前面街角向右便是洒金街，我记得那里有家客栈，先去那儿换衣裳吧。”

上京的每条街，齐芙都很熟悉。从前，兄长曾领着她走遍这上京的大街小巷，看遍这尘世的烟火生动。

即便前世五年不曾再见这些热闹鲜活，可如今回来，却依旧不陌生。

两人行到街角向右，便到来了洒金街。远远地，齐芙便看见记忆里熟悉的客栈招牌，云来阁。

快到客栈门口时候，齐芙瞥了一眼王之手里的包裹，小声提醒着：“一会儿到了房间，你先在门外等我。我换好了，你再进去换。”

王之本也没存什么歪心思，可被齐芙这样一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似是心思不纯了。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只好点头应下。

奇异的沉默中，两人并肩往客栈走去。却见不远处，一名白衣男子走过来。

齐芙本来只当他是寻常过路人，并未留意。可在那人越走越近时，齐芙才发现，那人的目光竟一直盯着自己和王之。

在这样陌生又直白的注视下，偷溜出宫的齐芙不由心虚，唯恐此人认识自己，下意识躲到王之身后，想速速绕过走开。

可那一身素白直缀的男子却像是有意阻拦一般，在自己与王之面前时，停步不前。

王之伸手拦在齐芙面前，将她往自己身后又藏了些。抬眸看一眼停在面前之人，心知不能以内官身份在外起冲突，又垂了眸，只护着齐芙继续往客栈走。

不想脚下刚一动，那停在面前的男子却忽然开口。

“两位大人，是从宫里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