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1 / 3)

神枢营的事,齐芙也是过后才知道。且还是文竹先告诉她的,而非王之。

子夜,齐芙终于在后院见到了好几日不曾见到的人。

仲春已至,夜里的风已不再那么冷了。齐芙揣着一肚子无名火,冷着脸,也不看王之,只侧身半对着他。

王之有些无措,挪挪脚步凑到她眼前,指头压着锦衣窄袖,揉搓一下,才低低唤她一声:“娘娘?”

齐芙不说话,肩头一扭,又拿半个身子对他。

这场面,王之很不会应付。

不知她气从何来,又不敢冒冒失失多问,只好再挪到她眼前,屈膝弯腰,从她下巴往上看,在宫灯残照的忽明忽暗中寻她的眼睛。

齐芙正带着气,眼眸一垂,却刚好与往上看的王之眼神一对。

四目相对间,颇有些尴尬。

既已尴尬,齐芙索性横眉竖眼地盯着他:“如今做了掌司,做事倒也不必跟我讲了。”

这话一说,王之才知自己是何处惹了她。本想解释,可对上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出里面虽有怒气,却隐隐还含着些许委屈愠色。

心头温火一热,向来口舌蠢笨的内卫大人,也学起了矫揉造作那一套,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无难过道:“娘娘竟是如此想王之的。”

齐芙语噎:“你......”

“承了娘娘宽厚与帮扶,踩着娘娘的肩刚刚爬上去一截,就转头做出恩断义绝之事。原来在娘娘眼中,王之竟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即便在二人面对面揭开重生身份之时,他也只是淡淡的,将自己的从前与现在,还有那些隐藏的,不可言说的情绪与心思,三言两语简而概之。

自持隐忍,是王之的底色,也是齐芙认识的王之。因而这一刻,面对忽然情绪外放,露出内卫教养之下些许真实的王之,齐芙反而有些不会应对了。

“我并未、并未如此想你。”

得了她一时松口,见她眼中怒色也瞬时消下去,王之忍笑,又怕继续装下去反将她真的惹怒了,忙正色解释道:“王之深信娘娘不会这般想。只是前路诸多难关待闯,虎狼暗中窥伺,若同行之人不能全心交付全然深信,这一路,就难了。”

夜风卷起高木密叶响动,一阵沙沙声中,齐芙眨眨眼睛,又看见眼前的王之恢复如常的冷静自持,与方才判若两人。

假山的阴影下,齐芙还未回他的话,就看见他从自己的视线中退出去,转身向右,从假山旁的黄杨木折取一支,重新站回自己面前。

“娘娘可记得,王之曾说过,但为娘娘计,万事皆可为。”

王之说话时,右手高举方才折下的黄杨木枝。虽在立誓,可神色语气,都是平静淡然的,没有多余的激动夸张。

“无论彼时今日,还是来日万夜,王之在此立誓,永不悔此言,不违此誓。若有违背,便有如此木。”

瞧出他动作意味,齐芙大惊,急急伸手去拦他。可指尖还未触到他衣袖,就听“咔嚓”一声脆响。

夜色之中风声一静,齐芙的手僵在半空。

“何必如此......我本就是信你的。”

王之将折断的树枝扔到地上,上前一步,于月光下低声:“娘娘死过一次,王之也算死过一次。只是前世徒有口舌却不能言,这一次,凡娘娘所愿,皆为王之所愿。因而娘娘无需疑心和担忧,王之无论做何事,定是为着娘娘好。就如此次神枢营战马伤人一事,未提前告知娘娘,实在是怕稍有不慎牵扯娘娘。”

齐芙怔怔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心底某个地方,像是忽地裂开一条大缝。随着王之脸上笑意越发温柔,那裂缝中,也像被缓缓灌进了温水,浇得整颗心一阵温暖酥麻。

他这是......

喉头一阵干涩,齐芙费力咽下去,忍住了后退的冲动,看着他的眼角,竭力寻回清醒问正事:“你从辽东镇回来那一夜,陛下召你去天禄阁,可是商议此事?”

王之点头:“正是。陛下登基已快四年,可皇城三大营的总兵与将军,皆不是陛下心腹。为收拢兵权,同时更替御马监人事,陛下才同我一起议定了这个法子。待战马动乱,陛下就能借此机会问责神枢营和御马监。届时,御马监不仅能得自由进入三大营之权,还会一改往日纯责,新赋兵权。”

前世,御马监发展到最后,的确是既掌御厩又掌兵权。只是没想到,王之上任后,竟能将此事进度大大提前。

听了王之所言,齐芙闭眼,想起文竹白日所说神枢营惊魂一幕,说起那些将士伤残惨状,忍不住眉心一蹙,颤声问道:“你想出这个法子,可曾料想到,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枉受横祸?”

王之不言,便是默认。

齐芙睁眼,忽然觉得后背蒙上一层寒意:“你如此做,也是为了我......”

“你的内卫同僚,文竹的一条腿,还有这次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