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1 / 2)

咔哒。

木门被轻轻合上,楚鸢的身影消失在书房。

时宣安静目送她离开,垂眸看向桌子上的木盒,目光晦暗不明。

他将盒内的宝物拿出,轻轻握于掌心,若有所思地打量。

这件边域秘宝由上古白玉制成,莹秀温润,精美绝伦。

神梦机曾描述过此物的独特之处——“是通天地的法器。”

“通天地……”时宣凝视掌中泛着微光的莹白玉器,半信半疑地哼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

神梦机说过,手执此物即可窥见天道,获得上苍的指引。

时宣并不相信神梦机那番说辞,奈何二皇子深信不疑。

时宣手握玉器,微挑眉梢,脸上浮现讥讽之色。稍作思量,随意说道:“上古的法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华俸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为何她这么厌恶我,宁死不愿与我成亲?”

语毕,他好整以暇地晃了晃手掌,翘首以盼它给出的答复。

玉器静静躺在他的手心,莹莹幽光流转于洁白光滑的表面。

时宣等了少顷,见它毫无反应,不免不屑一笑,冷然道:“呵,什么通天地,窥天道,都是无稽之谈罢了。”

说着,他便伸手拿过木盒,要将玉器丢进盒中。

在即将松手的那一瞬间,一股灼热的触感从玉器内爆发,明亮的白光从时宣的指缝中露出,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时宣乍然一惊,连忙松开五指,然而玉器却仿佛有意念般,牢牢附于他的掌中。

时宣急促地低喘一声,心慌意乱地甩了甩手腕,用另一只手去握住玉器,试图将它挪开。

两手交叠,他的掌心隔着玉器遥遥地相对、合十。

那一刻,阵阵清脆的叮铃声自虚空飘来,渐渐盈满书房的每一寸空间。

时宣诧异地扭头望向四周,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他苍白惊厥的面孔。

刹那间,无数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他的脑海,连绵不息,悠悠不止。

时宣痛苦地闷哼一声,霎时失去了浑身知觉,足下猛地踉跄,重重跌倒在空旷无人的房间里。

*

前尘,往事。

明明那么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落雪纷飞,天地俱静。

他自琼山梅园攀折一只红梅,在湖心亭静心等候。

少女从远方提裙跑来,好似雪中精灵,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他将红梅赠予她,与她许下终身所约的誓言。

春光明媚,草长莺飞。

轰动都城的盛大婚宴上,他轻握少女纤细的柔荑,在阖族见证下,参拜天地双亲,而后面面相望,夫妻对拜。

洞房之夜,他含笑掀起了遮住她娇容的大红盖头,龙凤花烛的暖光浅映在她飞霞的脸庞。

他与她共饮了合卺酒,在她含羞期待的注视下,他承诺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倚在他的怀里,桃花眸中漾着一层清浅的水光。

新婚燕尔,他与她也曾浓情蜜意,也曾花前月下,也曾举案齐眉。

她会为他攀折一束栀子花枝,悄悄摆在他的桌案之上。

他细嗅馥郁花香,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温柔如水的笑颜。

后来,后来。

一切都变了。

暗藏心底的野心与欲望,犹如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怪物,攀附缠绕于他的心间,日夜撕扯他的意志,令他不得安眠。

她的好,在他眼里逐渐变得一文不值。

她的家族,被他暗暗认为是一把不锋利不趁手的斑驳旧刀。

就连摆放在桌案的栀子花,也被他嫌弃不够端庄雅致,香气浓得令人头晕。

因为不爱了,所以曾经的那些好,都成了错处。

因为不爱了,所以不曾愧疚于对她的背叛,不曾回想过对她许下的承诺。

他不爱她,哪怕她被牧府算计,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他也不曾去探望过一眼。

他不爱她,所以对楚鸢向她下毒的小动作视若无睹,默许之后的种种悲剧发生。

她从明朗活泼的少女,渐渐困顿宅院了无生机,犹如那株耀眼夺目的雪中红梅,在春日来临前零落成泥,染上泥土和尘埃。

他冷眼旁观这一切,却又开始在心底恨她。

恨她病入膏肓,却不曾乞求过他的一丝关怀,哪怕是他的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