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四)(1 / 3)

二月初六,花镜果然为次子的生辰大肆操办了一番。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厅内琴音如流水,娓娓道来。

舞姬们新衣翠粲,缨徽流芳。

晶石案上,有红的果子,绿的香糕。

花无垠站在门首,大眼睛笑意融融的,来客都免不了被他长睫下澄澈的眼波闪得一阵陶醉,捂脸的捂脸,飘飘然的飘飘然,当真宾至如归。

沧阳的三月还有些发冷,风吹得屋檐下的布帘一振一振。天上那轮红日全无暖意,映照之下侍者们忙碌的身影如穿针引线。

宴席即将开始,花无垠的视线最后一次穿过偌大的庭院,正要将最后一丝迷茫掩去。忽然,他被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了脖子。

大厅里陡然变得很安静,人们脸色僵硬地望向这边,有的著上还夹着菜,有的将酒斟满了还不收手,所有动作都好像被打上了休止符。红天星屏风后的琴声兀自玲珑舒畅,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突兀而诡异。

下一刻,惊诧的侍者,呆滞的舞姬,好像同时活了过来,前者慌忙要来救人,后者则一拧身子拦住他们。

席志猷挟持着花无垠,一面将他向外面拖去。

为今日之事,席志猷特地组织了一个歌舞班子,做了充分的准备。

因为花知源的失踪,沧阳城内大多数术师都被派离,正是疏于防范的时候,绑走一位小公子比以前容易得多。

最重要的是,今日天公作美,花镜和亲卫们都还没到。

就在二人跨出门槛的刹那,厅中柔如流水的琴音忽然漏了半拍。

席志猷毕竟是歌舞班的头子,很通音律,眉头一皱,喝令手下:“把他带出来!”

立时有人冲至屏后,将抚琴之人押出。

歌舞班子会合一处,且战且退。抚琴之人在混乱中抬头,有些松散的发丝下露出元不惜俊俏的容颜。

花无垠瞳孔一缩。他自己和救人的侍者之间隔着一群舞姬,而元不惜被拖在冲突最激烈的地方当挡箭牌。

怎么办?

花无垠右手微动,凝炼起一股灵力。那一刹那却又想起被烈焰吞噬的密室,灼热的火光仿佛从脑海扑到现实之中,吞没他的信心,舔舐他的肌肤,让他疼痛到窒息。指尖的灵力被寒风卷过,陨落的速度快得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可就在他犹豫的一点时间里,他和元不惜之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席志猷的轻身之法自不容小视。

府中殿宇分布复杂,道路迂曲,只要再拐过一道弯,元不惜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还有五步。

花无垠抿着嘴唇,双拳握得死死的。

三步……

花无垠的脸上流了一层汗。

剑影交织,咒术横飞。元不惜一面闪躲,一面暗中给舞姬制造麻烦,身影混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两步。

舞姬的阵型忽然一乱,元不惜揪着空当,向接应他的人扑去。几柄长刀划出冷冽弧光,几乎贴在他的肩头相撞,发出铮铮巨响。

一步!

花无垠骤然出手,淡金色的光芒溢出指尖,却不是攻击的招数,而是用于回护的花落成衣咒。

那道光准确地落在元不惜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外衣,并没有像之前担心的那样把别人也罩进去。

花无垠暗赞一声好运气。

花镜闻讯赶到时,恰见花落成衣咒划出一线明华,穿越锐利长嘶的剑气,穿越悍然澎湃的杀意,如同一缕轻灵路过的风,不动声色地汇聚在元不惜身上。

他第一次看到花无垠是怎样操控灵力的,不由暗暗心惊。

场面乱作一团,敌人和自己人几乎黏在一起,许多术师在使用咒术前都要掂量掂量。但在花无垠细腻的操控下,灵力仿佛有了轨道,被收束得恰到好处,直奔目标。且他竟能忍一时之躁,等到拐弯的前一瞬才出手,此时席志猷的心已放下一半,根本没料到人们口中“灵力和脾气都像温水一样”的二公子会来这么一招。

不露锋芒、静待时机、直逼要害,花镜突然就想到了“狩猎者”一词。但当他尝试着将这个词同花无垠摆在一起时,先是一怔,接着就觉得有些荒谬。

“老实点!”席志猷怒瞪花无垠,后者则无辜地将手背到身后,好像如此就能掩盖他乱动的事实一样。

席志猷笑了:“呵,不管怎样还是个怂包。”

花无垠面露叹惋之意:“我都开始为你担心了,绑着我有什么用?我初来乍到,不能给你提供情报;在花家也是可无的,你和父亲谈条件,他还要考虑着呢!”

席志猷龇起牙:“小子不要妄自菲薄,你这对招子生得不错,还可以卖给贵人们踩着当山炮玩呢!”

花无垠惊异地撇嘴,好像被恶心到了。他被人扭着胳膊很不舒服,只能尽量去迁就席志猷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