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九)(1 / 2)

雷皇城建在峥嵘绝壁之上,峰险云高,半山腰常有鸷鸟游猎,其鸣唳唳,其羽肃肃。城的南面,有一座奇峰与之相对而立,两座山峰犹如双剑擎天,巉岩协兵刀之锐,银汉仿佛就在眼前。山脚之间横亘着野狼谷,宽三丈许,野兽之声不达天听。

其余诸峰众星捧月地环绕周围,隐在云海深处。

曾有一位旅人,从杳无人际的那侧登山,行至一半时,一阵竽鼓齐鸣声从那天边飘来,舒缓悦耳;祥云逢着日照,金光万道,令人眼眶发热。他以为听到了仙乐,当即俯身祷告,叩拜不已。回家之后,每每思及此番际遇,总觉惊奇,从此归隐山林,潜心炼丹修仙。但那人也不过活了三十岁上下,就驾鹤西去了。

仙乐的缔造者之一,公孙姑娘此刻摆了一桌茶点,懒懒地看着徘徊山间的云雾,脸上是晴朗经常摆出的神情:似在观察什么,又似在走神。面前的大引导者还在啰嗦些什么,她早已没听到了。

大引导者唱了小半个时辰独角戏,叹息着道:“方才所言妥否,请圣女示下。”

“嗯。”公孙襄幽幽地答了一句。

这个“嗯”字,究竟是表示认同,还是“我知道了等我示下”的意思,大引导者一时也拿不准,只得另辟蹊径,试探着问:“关于此事……圣女还有旁的吩咐没有?”

公孙襄沉默了一下子,好像在竭力思索,最后眉头一松,轻声道:“没有。”

大引导者越发迷茫,他死死盯着圣女的唇瓣,希望再听到几句金玉良言,让他再如沐春风一下,然而圣女没再发声,只是略微诧异地歪头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大引导者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告退。

然她暂时打发走了这一个,还有几十个她母亲派的侍者,时不时来看一遍,问一句:“圣女,云台风大,您身子刚好,可要进去了?”

饶是公孙襄这样的好脾气,也经不住要烦躁了。

这时一个人走到她身后,她对这个气息有点儿熟悉,也没回头,只撑着腮帮子,问:“卜问师说的那个人,是谁?”

“圣女想让那人是谁?”金寒又把问题抛了回来。

公孙襄记得上次在金寒那儿听壁角时,他还说要“仔细斟酌”。可是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接近的侍女们好像都约好了似地,并不提及此事,浑身上下都写着心无旁骛、风平浪静。

凉风将她一头如瀑的青丝带到眼前,她未腾出手去整理,只是呆呆地困惑了半晌,道:“我想让他是谁,就可以是谁吗?”

“这个么……”金寒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应该是我想让他是谁,就可以是谁。

卜问师是从秦霜找来的,听命于他也属正常,可他将这事儿大大方方在雷皇人面前抖落,就有些不合适了。

“你真是……”公孙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望了望不远处的侍者群,又将俏目瞪向金寒,摇了摇头。

金寒的神情却一派淡定坦然,倒让这个敏感的话题像朋友间随口的寒暄一般,随风而散了。他知道这些对于雷皇人来说惊世骇俗的话,公孙襄是不会介意的。

从她通过书本观察这个世界开始,她对世间的一切就有自己的理解与好奇,她的思想超脱了这片土地上一切狭隘的传统,心中存在着更为广袤的天地。

那是一个焕发光彩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或许会看到她在随玄鸟出游,在替山鬼编织女萝,在陪巫祝击鼓放歌,在为绝色美人元不惜执镜。她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身份,却绝不会像只鸟儿一样关在富丽堂皇的笼子里任人观赏。

公孙襄有一个刚雕成木偶娃娃。他拿在手里摆弄一番,这小东西只有巴掌大,却是憨态可掬,身娇体软,要摆成一字就摆成一字,要摆成人字就摆成人字。

金寒玩了一会儿,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我用一只雀儿换你的木偶,不知你是否愿意?”

说完便施展召唤术,一只幼鸟崽出现在桌子上,参差不齐的短毛迎风抖瑟,大大咧咧地叉腿坐着,小眼神里却闪烁出高贵矜持的光。

“叽!”

金寒头顶上冒出一个“十”字,把它抓了起来,鸟儿转动毛茸茸的脑袋,发出细碎的啾啾声。

公孙襄不明所以,她本来打算雕天下第一美人元不惜,却一个手残把眼睛凿歪了,只好勾全须尾,描成凤眼,退而求其次,改为雕古画上的美女。然而再下手时,鼻梁拉得很长,鼻槽则过窄,有棱有角,刚正平直,便继续退而求其次,雕画卷上的……美男子。等她用公孙式手法把血盆大口添上,最后的成品已经远远超脱了世俗之美,令人见之忘神,不敢逼视。

现在,金寒问她要这个木偶……不是很懂他的口味。

金寒解释说:“只是想让你放开牵引的线。”

这样你会更高兴一点。

公孙襄的目光再度落在小鸟身上,那鸟儿已经放弃了挣扎,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