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烈阳(2 / 3)

楚留香渐敛了笑容。

他漆黑幽深的眼神凝视着远方,大漠的远方,他看不到,但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人。

他旦夕不忘的人。

饥寒、焦渴、沙暴,大漠如无边苦海,芸芸众生皆在苦难中煎熬。那人始终挺直的身影像是一座山,蜿蜒绵亘的足迹像一条河。

他缓慢道:“她这样的一个人,我若可怜她,才是对她的不尊重。”

胡铁花也似怔住了:“那你还……”

楚留香缓缓道:“人的心很奇怪,它生来就是偏的,它跳也是不由自主的,它跳的时候不由得你,不跳的时候也不由得你。”

胡铁花道:“你……”

楚留香苦笑道:“它自己要痛,我也没办法。”

胡铁花也苦笑:“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真不像那个风流浪子楚留香。”

楚留香的声音低了下去:“到底楚留香像风流浪子,还是风流浪子像楚留香。”

胡铁花闭上了嘴,他突然不想说这个话题了。

良久,风与沙俱静。

仿佛天地间只有脚步声。

胡铁花倏然笑道:“老臭虫,一路走来,我都累得像头驴了,你却还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我怎么觉得你的功夫比之前精进了不少。”

楚留香道:“你莫忘了我的师傅是谁,我从前又是如何练功的。”

听他提到从前的事,胡铁花忽有几分感叹:“老实说,我们三个人里面属你的天分最高,练武最刻苦,而且你从小就是个天才,天才中的天才!不过自从你在江湖中闯出个盗帅的名堂来,我已快有十年没见你刻苦练功过了。”

他接道:“我觉得再给你点时间,你能把石观音的头给拧下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普天之下能把石观音的头拧下来的人可不多,几乎都是些传说中的人物,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神剑山庄的三少爷、神水宫的水母阴姬、还有大旗门的……”

他突然顿了顿:“但是我为什么非得把她的头拧下来。”

胡铁花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我看你不仅想把她的头拧下来,还想把她的头当球踢,因为她抢了你最心爱的林姑娘是不是?”

楚留香没否定他的话,只叹道:“林姑娘又不是件东西,怎么能用抢的。”

胡铁花听到这话,几乎要跳起来:“好哇,原来你也明白这道理!”

胡铁花道:“既然你也说她是自己选择留下来的,你又干嘛……”他哀叹一声,文邹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英雄也弯腰!”

胡铁花干脆也不藏着捏着了,直劝道:“你如此烦恼,倒真的不如再去见她一次!你快去吧,你再不去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楚留香摇头:“我真的不能见她。”

胡铁花又瞪他,大骂道:“为什么?因为她对你说了那些绝情的话?你要知道女人的话总不太可信的,你是傻子吗,这都不懂!”

楚留香道:“我懂,她说那些绝情的话,无非是要逼我走。所以我若再见她,她只能对我更绝情,到时候非但是我难受极了,她心里也不好过的。”

楚留香道:“更何况我再见到她,一定会忍不住。”

胡铁花道:“忍不住?”

楚留香道:“忍不住对她动手,把她迷晕,偷走,锁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语气仿佛并不是在说这样一件可怕的事。

胡铁花眼睛瞪得就像铜铃,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楚留香,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是这种人!”

楚留香苦涩道:“也许我一直是这种人,你没发现。”

胡铁花瞪了他许久,这才后退了两步,拱手道:“我以前一直不明白自己差在你哪里,为什么旁人称呼我为潇湘侠盗,却尊称你盗中之帅!之前我确实有几分不服气,今日我胡铁花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楚留香笑得更苦。

楚留香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宁可这么难受也不去见她了。”

胡铁花实在无话可说。

他说什么也没有用。

但他还是开口道:“好吧,我不明白,实在不明白!但你还打算这样跟着她多久呢?”

楚留香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一个人的感情就像人的生命一样,总会有尽头的。他突然对一个并不爱他的人产生了强烈到近乎疯狂的、不可理喻的爱情。其实这正是爱情中最纯粹、最可怕的一面。

他竟也是第一次尝到这种肝肠寸断的滋味。

大漠的烈日晒在他身上,他抬头凝注着烈阳的眼神像冷刀。

楚留香喜欢月色,世人皆知盗帅总会是在一个明月皎洁的夜晚出现。楚留香的朋友还知道,他还很喜欢阳光。他觉得世上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在海船的甲板上敞怀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