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殿萤飞思悄然(三十)(1 / 3)

是夜,千里之外,西北边境陇州康城内,一玄衣男子孤身坐一客栈中,客栈简陋,大堂中不过七八张陈旧的方桌配长条的木凳,每张桌子上都放了粗制的陶碗,供应的茶水也十分粗糙,不过是替过往客商供个歇脚处。

此处临近苏夷,来往之人大多都是些天枢与苏夷互通商贸的客商。业已立冬,康城远在边塞,境内已经飘起了雪花,客栈大门紧闭,坐在大堂里的人也俱都穿着厚实的夹袄或皮毛以御寒,惟那玄衣男子犹着一身单薄的锦衣,虽与周遭格格不入,倒也愈显得他身量高挺,尤其他自己仿佛也不觉得冷,坐的那一处且还大开着窗扉。

入夜多时,天气寒凉,附近几十里地都是黑黢黢一片,至多只能瞧见茫茫的雪,昆玦却斜首一直看向窗外,手边茶碗里的茶水早已凉透,手底下还压着两张画像。

朔风猎猎,如洪水猛兽一般扑面而来,撩动他额发纷飞,旁人才见其眉目何其锋锐俊朗。

除他之外,堂里的人都是三五成群,本是聚坐在一块儿要么喝碗热茶汤歇息,要么吃酒用饭填饱肚子,大门关得好好的,都想暖和一点,偏生昆玦独坐在那里大开窗门,惹的堂里众人都有些不快。

起先也有人嘟囔了两句,可昆玦坐在那里却纹丝未动,并不理会。一刚从楼上下来不久的雄壮汉子起先还未察觉,坐下后便觉凉风飕飕,耐不住,跟同伴们都冷了脸色,目色如刀,满面不悦,可坐在窗前的昆玦犹未察觉,只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是看雪还是在看什么人。

雄壮汉子恼怒,披着一身厚实的熊皮倏地站起身,身量极为壮实雄阔,立时在大堂里投下一片阴影,几个伴当脸上微起了笑意,心知要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堂内其他人既是为了关窗,也是为了看好戏地把目光都投了过来。

那汉子大踏步地径直走到昆玦跟前,半点不废话,雄浑厚实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碗里的茶水飞溅四溢,泼洒了昆玦一手,连半尺厚的木桌都“砰”地移了位,堂里的众人也是眉眼俱跳。

“小子,把窗户关上!”

话音刚落,岂料楼梯后侧不知何处忽然冲出来一黄衣女子,径直上前匍匐在地上,冲着雄壮汉子大声喊道手下留情。而就在她适才冲出来的那一刻,旁边本还有一红衣女子,见她如此莽撞行事没能拉住她,一时狠狠跺了一脚,懊恼得紧。

众人微微惊异,没想到这来往都是些粗汉的歇脚小店竟还藏了两个貌美女子,虽还不明白状况,但打眼一看却是衣衫单薄舞姬打扮,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又都口干舌燥,连那雄壮汉子也是愣了愣。

旁人虽都只顾着咽口水,不过店小二跟掌柜的却是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窗边独坐的公子是打前夜里来的,这几日一连飘雪,天也黑得早,夜里来客也不多,前夜闭门前最后接待了两波客人,最后一波便是独这一位公子,而前一波便是带着这两个女子的五个苏夷茶商。

这两个舞姬本是被那几个苏夷人买来要带回去的,不知第二日是要献给什么人,为首的那个还坐在大堂里用饭时,当场就要好好教她二人规矩,可苏夷人本就蛮横凶悍,黄衣女子胆颤,加之语言不通,做错了一点被那为首的逮住,径直一巴掌将她扇飞,又拖到外头雪地里去打。

红衣裳的也没能躲得过,一并被揪出了门外,不好被破了皮相却又被一把一把地狠揪在腰上腿上,力道之大顿时青紫,践踏两人如踩死蝼蚁,连见惯了苏夷人蛮横凶恶的客栈掌柜都看不下眼。

而这公子来的时候,那几个苏夷人正嬉乐取笑地尿在她们身上,起先也并未招惹这公子,只是为首的那个尿完以后又再发泄似的给了那黄衣女子一脚,似乐得听她痛苦呻/吟。黄衣女子早不堪折磨,被他一脚径直踢得连滚带爬,直接滚到了那公子的脚边,沾了他半身骚臭的尿水。

当时掌柜的见他独自一人自风雪夜里来,又穿得单薄,观其样貌虽穿着华贵但额前发丝凌乱,配上那张教人一眼难以忘却的脸,愈显风流却又形容憔悴无神,身无刀兵也不似个习武之人,像个贵家公子却是落魄无归的那种,也不知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原以为这公子纵被惹了一身尿水,恐也只得退避三舍,岂料那公子在嗅到脚下传来的尿味后,径直皱起了眉头。为首的苏夷人见其如此模样更是不屑,想他也不敢招惹他们,又见那黄衣女子匍匐在地上哀怜乞求地望着这男子,径直便呵斥其滚开。

掌柜的也没有想到这公子看似落魄潦草,却原来是个硬茬,听到那苏夷人的呵斥以后,无神的眼睛里竟难得地聚拢一点光......未作多言,在掌柜与小二的目视下,顷刻间,那几个苏夷人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那公子虽能轻易取他们性命,却从怀里掏出两张画像,一张女子一张男子,容貌却无二致,让那几人辨认可曾见过。

最后那几人都答了话,不曾见过,这公子又再失魂,这才让几人连货物也不要了,更顾不上那两个舞姬,趁机遁逃。当夜,两个舞姬便要跟在这公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