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居(1 / 3)

武定侯府竣工后,小两口择了个周熠休沐的日子迁居。

宣帝选址时,特意将“新府”安排得离“老宅”不远,是这个理,远得久了,心里不想生分也无可奈何。

只转了一条街,便已能瞧见蹲在新府门前威风凛凛的两座石狮。朱红大门,匾书婉若游龙的“武定侯府”四字,是宣帝请沈阁老赐的。门镶狮头,怒目而睁,颇能震慑得闲人免近。

不过气派虽气派,风头是绝不能压过镇北侯府的,所以也能看得出收敛。

垂花门后没有镇北侯府那么多套院,但是带了个足有二十亩的桃花园,种有连片的果木,大有做来日扩建的用武之地。

正房大院的九间屋子,晏晏提前让人用松枝和茉莉花干熏过几日,又散了几日,今日住进来,颇觉那已入木骨的香气馥郁芳馨。

甫安顿好,还没来得及歇歇脚,便听来了客人。

晏晏一壁推着周熠呼出哼哧不悦的脸,一壁像被抓包似的,心虚得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衫。

路过鸳鸯纹菱花铜镜,被自己吓到,不得不顿住,手忙脚乱地挽救妆容:“怎么能啃成这样?”

他的唇沾了她的口脂,落在她脸上,到处都是绯粉。

但周熠半分羞耻心都无,一甩衣摆,脸阴沉得像是要出去干仗。

晏晏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去,挽他的手腕,两句就哄得男人弯了腰,“侯爷,你和颜悦色些好看,总这样皱着眉,会老得很快的。”

周熠心弦一紧,他本就年长晏晏六岁,再来个“老得快”,岂不是过不了几年便会当头摊上一口“老夫少妻”的大铁锅。

于是听话地展颜,上正厅迎客。

来的是燕涵,没正事,无非是天南海北地闲聊,穿插两句朝堂之事。周熠起初还有耐心,绕弯子将他糊弄过去,口风把得极紧。再到后来,周熠连“嗯”都是生挤出嗓子眼的。临走时,燕涵送上一份墨宝,庆贺周熠开府。

周熠盯着墨画,冷冷挤出个“哼”。

都说送礼要投其所好,周熠是看出来了,燕涵这摆明投的是晏晏的“好”。

气得他想将画扔进灶膛当柴烧。不过一转念,又作罢,老实拿给晏晏,直说是燕涵送的:“喜欢吗?”

晏晏已然入了神。

周熠白眼横飞,他真是多余问。呼哧哼一声,走远喝茶下火。

不就随意用墨洒了几笔,怎就能让这群“文人雅士”痴迷成这样。简直邪了门。

一盅又一盅,周熠都快喝饱了,晏晏还没从画中走出来,周熠不甘心地折回她身边,语调压着暗讽:“到底好在何处?给我讲讲。”

晏晏侧眸,眸光流转,温婉道:“这是倪公的画,他向来是惜墨如金,笔简意远。”

“你看此处。”晏晏摊开墨画,虚指一处。

周熠乖乖顺其指尖望去,寥寥数笔,像竹竿,横七竖八,像胡画。墨眉一寸寸不受控地蹙拢,他怎么也看不出这种东西哪里价值连城。

晏晏没有察觉到他的戾气,细腻引导道:“倪公作画尤喜‘折带皴’[1],笔成颇具空灵。”

周熠被絮绵般的柔软温柔包裹,半晌才从牙缝里递出一句:“你当真如此喜欢他的画?”

晏晏点头:“当然了。”

“是不是只要是他的画,你都喜欢?”

虽然听着像车轱辘话,但晏晏还是耐心地回答了:“是的呀。”

得了这句话,周熠才稍稍能安慰自己,晏晏痴迷沉醉般的喜欢应该和送画的人半分关系都无。

接下来的一下午都频频在迎客。

送什么的都有,屋里摆的,墙上挂的,院里栽的,身上穿的戴的……也有送人的,宣帝送侍卫,皇后送官婢,姜氏塞了两个嬷嬷和九个小丫鬟,柳问心更是将酒楼的庖师薅来了一位。

小两口被迫忙碌至入更,然后打仗一样用膳和洗香香,仿佛被窝不是被窝,是再晚就不等他二人的棺材。

比成亲那晚还磨人心神。

周熠残存的一丝精力,供他一把将晏晏捞进怀里,自言自语的呢喃看似在安抚晏晏,实则透露了他的心酸:“早些睡吧,明日还有早朝。”

晏晏偷笑,轻拍他的脸颊,温软而亲昵:“侯爷,今日辛苦你啦。”

周熠的眉抽动了一瞬。

“明天予你份惊喜。”

周熠迷蒙间又挤近了两寸,懒怠的嗓音透着娇气:“何物?现在就要。”

晏晏哄着不给,小小的手掌还没拍两下他的背,便已能听见他的微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