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我从山上挖出酒去找他。

周絮坐在屋顶上，听见我的动静，懒懒的应道：“在这。”

我举起酒：“请您喝酒？”

听见有酒，他终于舍得将头从屋檐边上探出来：“什么请我？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挣的工钱啊。”

“这可跟别的酒不一样。”

我把酒给他扔上去，周絮长臂一伸，精准的把酒坛捞进怀里。

他打开一闻，眉头皱起，好半天没言语。

“您等着。”

我找了个长梯，哼哧哼哧地爬了上去。

等我爬上去的时候，周絮已经恢复了常态。他懒懒地半躺在屋檐上，看我战战兢兢地摸着屋梁爬过去。

“怎么样？”我喘着气问他，“像吗？这是我娘以我爹为忆做的酒。”

周絮眼神沉沉的望着手中的那小坛酒。

“不像吗？”我叹一口气，“也是。毕竟我娘也说不清楚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底他们两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三个月罢了。对我娘来说，没有从前，更妄谈以后。”

周絮闻言，低沉着声音笑道：“他的人生也许只有那三个月。”

我换了个姿势扒住屋梁：“啊？什么意思？他总不能只活了三个月吧？”

“毕竟在那种地方也不算活着……”他摆摆手，没有再说下去，朝天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我从怀里掏出我的小酒杯，探着身子捞过那坛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哎，跟我碰一个呗。”

周絮拎着小酒坛敷衍的跟我轻碰了一下。

“真敷衍。”我嘟嘟囔囔，自己给自己干了那杯酒。

喝完以后，又开心了点。

我往周絮那边爬了两把：“刚刚您说的那话可不对。”

“何话？”他斜眼看我，眼睛黑白分明，印着月光，带出三分惆怅。

“说他的人生只有最后三月，”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一次慢慢酌饮，一边饮一边说，“若无从前，又何来现在。”

“若无从前……何来现在……”他把这话嚼了两遍，重新拎起酒壶，“哎呀，怎么没了？”

“人都没了，酒没就没了吧。”

“……我这稀薄的工钱啊。”他抱住空酒坛感慨。

可能小时候被娘亲灌多了这酒导致成年后依旧条件反射，喝不了几口便觉得酒意上头。

我打了个哈欠，问他：“哎对了，您身上的刺猬针还在吗？”

“刺猬针？”

“就是这里、这里有硬邦邦的点点。”我比划道。

周絮哑然失笑：“你说那个啊……”

“早就没了，拔掉了。”他低头轻嗅一口那只空荡荡的酒坛，“刚才在这酒中闻到那熟悉的味道，反倒吓了一跳。”

“味道？”我鼻子埋进酒杯里使劲嗅了嗅，“除了点冷梅香气，也没什么了呀……”

酒意熏得我哈欠连天，冷梅香气也没能救醒我混沌的大脑，反而因为埋头嗅了太多酒气而更困了。

我在撤退前，礼貌地问道：“您最近睡得好吗？”

“还行。”周絮矜持地回答道。

“那您要加油啊。”我一边慢慢倒退着往后爬，一边老神在在地说，“我前几天第一次看到尸体，但也睡得跟往常一样好。您年纪也不小了，没事别想太多，要好好睡觉哦！”

周絮：“……”

他开始考虑自己一把年纪冲一个小丫头翻白眼是不是太幼稚了一点。

-

周絮到来的第四十二天，我关上了酒窖的门。

现在，咱家院落之中可热闹了。归来的伙计们都加入了周絮的训练营。

周絮不知道下了什么蛊，把我这帮伙计训得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看着我的目光慈祥又激动，让我受宠若惊。

我被他们殷切的期盼和鼓励着，不自觉也产生了奋进的心思。

“周絮，”我走到他身边，他身上的香气悠然清新，“我没有酒了。”

周絮抬头，迎着阳光眯起眼睛：“没有酒……那我可不能白帮你做工。”

“这么小气啊……”我撇撇嘴。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那我送送您？”

“不必了。”

“好。”

我很努力的想要笑一笑，但是还是失败了。

“哭什么？”他站起身，高挑的身影将我淹没。见我哭，周絮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你们小孩子怎么眼泪那么多……”

“今天是我娘烧七。”我抹了一把脸，“您之后去哪？”

他掸掸衣袖，说：“四处走走，心之所向，素履而往。”

“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