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周絮把我领回了家，只说让我放心睡觉，其他事情不必多想。

我躺在床上忐忑，望着漆黑的屋顶。连绵不断的雨声透过纸窗不停地打在我的耳边，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

滴……

我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天光大亮，被雨水洗刷的澄澈的天空在天地间投下透明的阳光。

我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昨天这晚睡得跟往常一般香甜……

不愧是我！

门突然被敲响，我问：“谁？”

“我！我！”小磐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我抱着被褥起身：“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他像个小炮弹一样得冲了进来。半跪坐在我的脚踏上，小手扒着我的床沿，脸上都是兴奋的神色。

我摸摸他圆圆的脑袋，问：“怎么了？今天怎么没跟着周叔练武？”

小磐急急道：“我练了！是周叔准我来的。”

“嗯？”

小磐特别高兴地说道：“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消息！老天爷太好啦！葛爷昨夜摔死啦！让他上次来欺负我们，哼！”

我的手默默揪紧了被子：“摔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摔死了？”

小磐小手一挥：“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大胡子穿着好贵衣服的大老爷亲自来看的呢。”

“县太爷？”我琢磨道。

小磐还不明白这些官职，只知道大家都很听那位大老爷的话，便附和我随便应了两声。

我想了想：“那葛爷的尸体呢？”

“尸体？”

“葛爷。”

“哦哦，”小磐比划道，“放进一个坑里埋起来了。”

我舒一口气，捏了捏他还婴儿肥的小脸：“谢谢小磐。”

小孩子脸被我搓的通红，他一把撑起身子：“周、周叔还在外边等我，我我我我我走了……”

小小的身子落荒而逃。

周絮……在门外？

-

麻烦在几天之后还是找上了门。

金婆带着人将我家门口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叫嚷的声音即使我被钱叔挡在后院也能听得见。

钱叔苦口婆心的劝我：“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出去，人口铄金啊！”

我握拳的手藏在衣袖里，听着污言秽语漫天。不看我也知道外边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

“已经来不及了。”我说，“我不去，他们只会以为我心虚。日后我们还要卖酒。钱叔，我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砸了我们家的招牌。”

钱叔苍老的眼里无能为力的光一闪而过，他沉默的叹了一口气，让开了路。

我拍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叔伟岸的身躯慢慢变得佝偻，而我逐渐长大，已经可以在他们面前替大家遮风挡雨了。

我踏进前院，周絮斜靠在大门口，手中兜着一捧瓜子，就着外边污言秽语嗑得坦然。小磐站在他的身边，气的身子直抖。

见我走近，周絮散开手中的瓜子，拍干净双手：“你来啦。”

“嗯，”我低头盯着地面，“这一会儿您可得给我扫干净了啊。”

“啊……”周絮苦恼的挠了挠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才为难的答应下来，“好吧。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扫。”

“您怎么还拉上我呢？”我哑然失笑，摸了摸抱住我的腿不撒手的小磐，“跟我一起去？”

“嗯！”小磐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保护你的。”

周絮替我打开大门，外面的声音暂且安静了一瞬。

我看见葛爷那个跟他父亲一样不成器的大儿子，脸上还泛着通红的酒意，不整的衣衫上还沾染着胭脂和菜渍、酒渍。

一看就是刚从某处风月场所刚被捞出来。

小葛爷眼神还懵懵的，金婆准备十足，一看我出来，只愣了一瞬间便用尖利的声音叫喊道：“凶手出来了！凶手出来了！”

跟着她前来的葛家的家仆一同叫起来：“凶手！凶手出来了！凶手还我老爷性命！”

金婆推了一把小葛爷的后背，把他推了个踉跄：“葛爷！你说是不是！”

小葛爷还没适应这个称呼，愣了一下才用虚软的声音慢吞吞的说道：“凶、凶手！还……嗝！还我父亲性命。”

他迷茫的眼神扫了一圈，最后才定在了我身上。

只见他眼神一亮：“这位是……”

我：“……”

凶手。

我好想这么说。

理智劝阻了我脱口而出一时之爽。

我四顾一圈，周围蝇蝇之语在我的目光下安静下来。等他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我才缓缓开口：“小葛爷。”

“哎！”他甜甜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