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盘羞怯，将露未露，月光还没能倾泻洒落。

赵婧贞缓步而来，就在门口正把陆定鹤此番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心内生出些微妙。

银子嘛虽然不缺，裴氏得把那一万两预备好，她一个小姑娘，就算吃穿用度全是她自己承担，一万两也够她用好些年的。

但陆定鹤还是在替她捞银子……

说起来让人想笑，他们这样的人家，倒四处捞钱，人家都未必信的。

可陆定鹤他就这么做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做得更好。

刘宝珍要败坏她名声，他就叫刘宝珍自食恶果。

赵婧贞噙着笑进门，谢氏起身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把人揽入怀中：“睡醒了？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她没病，却得做样子给刘家人看，赵婧贞唇角弧度往下压一压，顺势咳嗽：“睡了一觉好多了，您别担心。”

然后就任由谢氏抱着她往旁边坐下去，才抬眼看李群德：“表哥的话方才我都听见了，我是苦主，不知能不能说几句？”

李群德眼角直抽。

要不是见识过她何等刚毅果敢，这会儿就真信了她的柔弱可怜。

还有什么能不能的——她赵婧贞现在就算要把知府衙门大堂给掀了，只要陆青山不说不行，他难道敢说半个不字吗？

何必装模作样来问他。

李群德心里有再多不满，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便说：“自是可以的，赵小娘子是苦主，刘娘子既然投案，我也带了她来，便是想着最好有商有量，也看看赵小娘子想如何解决此事，你有什么想法，大可直说。”

“表哥刚才说的，我也那样想。”

赵婧贞先重复了一遍，然后又说：“银子这个事，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银钱使，可既然要赔罪，这是应该的。”

她转而去看刘宝珍爷娘：“我知道这些年刘家经商，还算是经营有道，积累了不少家产，要赔给我多少，你们自行定夺，横竖大梁律法也没有说得赔苦主多少银子的事儿，我不开这个口，使君应当也不好定夺，全看你们家心意吧。

至于别的——”

刘宝珍这样的人，赵婧贞是从来都看不上的。

前世就是这样。

那时候她性子软，刘宝珍几次三番欺负到她头上来，她有的时候也会生气，可从没有真的要从刘宝珍身上讨回什么公道。

然则刘宝珍从来都没有感念过她的不计较，后来甚至变本加厉。

这样的人虽然也坏，却又不是裴氏许氏那等人，不至于要人命的坏。

小惩大诫是最合适的，反正她干的这些事又不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赵婧贞略略垂眸：“刘娘子年岁渐长，心性却未见变好，我们相识十几年，从小到大你都这样，也该静静心，好好养一养性子了。”

刘父到底做了十几年侯爵，官场上走一遭，人情世故要更通透些。

他一听赵婧贞这话，立时会意，赶忙接话过来：“她这般行事，也是多年来我与她阿娘纵容之过，今次就把她送回老家祖宅静养上一年半载，不许她出门，每日读书礼佛，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他话说的急，生怕赵婧贞反悔似的，到后来又冲陆青山说：“只是七娘也到了许婚的年纪，若时间再久，便要耽误了……她错了心思，险些坑了赵娘子的名声，我做阿耶的也不敢替她求什么情，只是此去一年半载，国公爷看……看可行吗？”

陆青山其实想不通。

现在这样卑躬屈膝，怎么非要把女儿养得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呢？

七年前刘家就坏了事，就算七八岁之前刘宝珍都是娇养的侯门嫡女，过去七年也该有所收敛。

非要弄得闯了祸，人家不依了，再来赔罪告饶。

陆青山是没法子理解这种行为的。

不过这样的结果——他去看谢氏，谢氏触及他目光，会了意，便问赵婧贞：“贞贞觉得呢？”

刘宝珍始终瑟缩着肩头一言不发。

赵婧贞觉得那不是素日里刘宝珍的样子。

眼高于顶的人，一贯轻狂模样，会主动投案已经匪夷所思，又是这番做派。

她眯着眼深思须臾，指尖点在自己手背上，没说行，也没说不成，反而先问刘宝珍：“你是良心发现，跑去投案？”

陆定鹤摩挲袖口的指尖一顿，抬眸看去。

赵婧贞鬼使神差正好朝他方向望来，视线交汇，谁都没有先挪开。

而刘宝珍就是不吭声。

赵婧贞心内隐隐有猜测，索性也不再追问，才把前话重提：“这样也好，只要她真心悔过，以后再不要干这种事去毁人名誉，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才是最难得的。”

刘父刘母皆长松一口气，又对着陆青山等人感恩戴德起来，这会儿完全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