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2 / 2)

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把花生米,又扔手撒开,“我谁都不喜欢,也都不愿想起。”

秦婉儿不再搭理我,留冷屏照顾我,自己去操持苏氏鸭血卤猪肠的生意。

康祺的死讯非但没能让百姓们陷入绵长的悲伤,反而渐渐恢复了歌舞升平的生活。听闻新皇的候选在康辰和康旦两位亲王中,为了权力两人竟然反目为仇,连春焰听了都直摇头,“以前看着两人挺单纯的,现在好像水火不相容,见面都要打起来的那种。”

我说,“也许康祺有远见,所以在他俩额头上刻了王八两个字。”

春焰说,“就是不知道那些妃嫔怎么样了?难道做太妃,这位份也不对吧?”

反正那里也没有我惦记的人,“都去刷恭桶吧,哪有那么多宫殿给她们住,都挤去踏莎院吧。”

似乎远离京城久了,对权力的纷争也同这里的百姓一样,冷漠寡淡。秦婉儿将店中的卤汁调成了另一番味道,来的人渐渐多了。可是几乎每隔一日,隐鹿先生都会来光临一次。

秦婉儿有时会逗他,“千秋镇的姑娘们都喜欢你,只是你都淡淡的,所以她们都在猜,你到底喜欢谁?”

他被问羞了就脸红,但后面还是来,和我说几句话,或是背两首诗。

石镜二年九月二十日。

镇上来了杂耍班子,闹得孩子们天天热热闹闹地到处乱跑,春焰和小宗子也一个劲地疯玩,我却窝在床上,月事还提前到了,疼痛难忍,辗转反侧。下午噩梦刚醒,起床喝了两口热水,春焰就冲进来,说,“姐姐,不得了了,你猜我看到谁了?”

我以为是苏芹芹,瞪大眼睛等着答案,她说,“我看到杨常在,还有玉壶和冰居都在,只不过现在玉壶成了主子,杨常在是那顶碗翻跟头的艺人。”

乍一听很意外,但如今也见怪不怪,那日在庆阳殿,她和太后一同一败涂地,连父亲也为了权力舍她而去,落魄是必然的下场,只是这杂耍班子与她气质相符,让我想到那日夜里和春焰爬上谢桥楼,看到的花里胡哨的把戏。

她如今靠卖艺谋生,而我洗猪大肠扎纸人,相比之下并不高贵。我说,“反正都是辛苦钱。”

春焰不罢休,非要拉着我去凑热闹。

街上欢天喜地,早没了皇上驾崩的悲痛,人头攒动,我想不到千秋镇竟有这么多人,妇孺抱着年幼的孩子举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了精彩表演,真可谓“弄象驯犀角抵豪,星丸霜剑出花高。六宫争近乘舆望,珠翠三千拥赭袍。”

我看着杨常在果然在中间的板车上,单手撑着车板,双脚立起顶着缸,看她瘦削的脸,竟比在宫中小了一圈。板车在路上颠簸,可是那缸在她脚上居然纹丝不动,连我都忍不住鼓掌叫好,“好功夫!”

玉壶倒是轻松,穿着一身桃红,用力敲着锣鼓就好。这一行杂耍竟有十六七个人,声势浩大,春焰说是那日要嫁女儿的府邸,正好女婿过生辰请客吃饭。

晚上正睡着,门突然开了个缝,像是溜进一只老鼠,我将枕头边的一只药罐扔了过去,砸出咚地声响,大喊,“冷屏!快点灯,屋里有老鼠!”

倒是隔壁小宗子腿脚利索,先举着灯过来,照亮黑漆漆的屋角,可惜居然看到了杨常在,穿着一身老嫂子似的茄紫,即便她背过身蜷成一团,我依旧认出了她。

我接过小宗子手中的灯,靠着过去问,“杨常在,是你吗?”

话还没说,她居然先委屈地哭了起来。

春焰进来,一脸嫌弃,“原来是你,跑这里来偷什么!”

我虽不愿落井下石,可也不喜欢迷途知返的侥幸,仍由春焰骂她,骂完了我说,“扶她坐下吧。”

杨常在说,“我不愿待在那杂耍班子里了,吃尽苦头了。”

我让春焰给我倒了杯茶,我对杨常在说,“你不是挺自在的,许久没见你,这身手倒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