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吾冻得几乎僵硬的手一把抓住了面前雪白的衣角，声音中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一定会……”杀了你。

昨夜，你亲手剜开我的心口，取出了我的心头血，如今竟然还站在我面前，恍若无事地温柔询问我为什么逃走？

三年的养育，一朝露出了狰狞的底色，连吾握着宁雪照的衣角，这一瞬间，他几乎想要直接哭出来。

宁雪照将他从狼群中救出，收他为徒，把他亲手养大，种种温柔爱护，全都是假的。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心头血。

宁雪照低头打量着连吾的模样，对他没说出口的话，心里也大致有数。

被她养了三年，信赖无比，却一朝被最信任的人取了心头血。

以男主的脾性，多半是在放狠话，说要杀了她、弄死她一类云云。

不过连吾作为男主，也果然说到做到，从不食言，十几年后确实把她关到了水牢里，废了仙根，在日日的阴冰寒潮中催得她毒伤发作，吐血而亡。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宁雪照想到这里，神色就更淡了，她伸出手，将快要被大雪掩埋的少年捞了出来，语气也算不上有多好：“是吗？等你有这个本事再说吧。”

她的语气顿了一下，带上了一丝冷淡的笑意：“我，随时等着。”

连吾剧烈喘息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宁雪照，刚要反唇相讥，忽然愣在了原地。

在他眼中，宁雪照与昨天大相径庭。

不是外貌上的差别，也不是衣着上的差别。

宁雪照的头顶上，正悬浮着一条虚幻的横条。

血红的颜色，似乎在暗示着什么极为不详的预感，果然与预感相同，在连吾看到这个横条的同时，一个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生命值：仅剩百分之十】

连吾的身体，几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横条，眼睛都忘记了眨。

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宁雪照的手指，然而，这瞬间激起了宁雪照前世那颇不美好的回忆。

前世连吾离开玄露峰那日，不仅还给了她心口一剑，还将她右手十根指骨一一折断，以作报复。

此时，连吾的手碰到她右手手指，宁雪照下意识皱眉，微微一闪，砰的一声，腕骨磕在了一旁悬崖边凸起的松树干上，蹭破了肌肤，浮起一片鲜红色。

连吾眼前的红色长条顿时跳了跳。

【生命值：仅剩百分之九点八五】

连吾：……

下一瞬，他被宁雪照一个手刀劈在后颈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彻底晕了过去。

宁雪照掂了掂怀里快要冻成冰块的少年，“啧”了一声。

都快冻死了，还跟小猫儿似的不老实。

连吾这张脸，还得是昏迷的时候才格外好看。他本就生得好，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没有或仇恨或阴沉的森冷目光，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一排密密的小扇子，脸蛋白净，双颊绯红，若不是被冻了一夜，苍白得有些发青，此刻应该是很可爱的。

宁雪照捏了他的脸一把，心道：还是这个年纪的连吾最可爱。

长大之后的连吾，君临三界，冷傲高贵，睥睨四方，然而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味道，冷得令人浑身泛寒。

她与连吾争斗的日子太过漫长，漫长到，她几乎已经忘却了第一次见到连吾时的模样。

她在大荒边缘的村落中，看到村中人们追赶一个半大少年。

那少年一头黑发蓬松打结，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孔，只能隐约看到尖细的下巴。他玩命一般地奔跑着，最终却仍然被村中人抓住，村中的人看着被死死捆绑起来的少年，大声地喊着：

“妖物！他是妖物！”

“杀了他！杀了他——”

少年被扔到了野狼堆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阴森地闪烁着，群狼一步步逼近，少年却猛然抬起眼睛，双目中乍然闪过一丝淡淡的金芒，随后，一声微弱却凄厉的龙吟响彻四野，群狼受惊，四散逃窜，更有甚至直接面朝少年跪伏在地，两股战战，尾巴蜷缩，展现出一种全然恐惧臣服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宁雪照看到了，能治好她身上毒伤的希望。

后来，她出手救了这个少年，村中人见她白衣如雪，飘然立于半空，足踏祥云，皆以为仙人降临，也顾不得少年，纷纷倒地跪拜，口称神仙。

宁雪照单手抱着已经透支气力，昏迷过去的少年，淡淡对村民们微一颔首，只问了一个问题：

“他是何人？”

然而满村众人，竟都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村中人好心收留他，却发现他居然在夜半展现出了妖物之状，格外可怖，分明就是一个不祥的妖物。

宁雪照点了点头，也不理会底下村民们战战兢兢的接连叩首，不再说话，转身御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