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峰山绵延千里，晨曦破晓，第一缕霞光照破黑暗，陡然从天地一线间迸开万顷绚丽的曙光。

连夜的风雪，将整座仙山染成了一片茫茫银白之色。

宁雪照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物宛若烟云，不断地飘散旋转，直到第一道晨光从窗□□入，将屋内一桩桩事物的影像清晰地映入眼底，宁雪照模糊的视线这才逐渐聚焦。

这是……

太阳穴突突地传来一阵阵疼痛之感，四肢百骸仿佛都被寒气凝固了一般，只有脑海中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死了。

直到身死，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活在一本书中。

可惜，书中的主角并不是她，而是连吾。

她与他斗了半生，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却原来不过是为人作嫁，显得那么渺小而可悲。

直到现在，宁雪照都有些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离奇到她至今仍然觉得，这仿佛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然而梦境并不会有这么真实，她饱受折磨，痛苦而挣扎的一生，在这本书中，不过是寥寥的一笔。她演尽了令人厌恶与唾弃的反派戏份，最终罪有应得，死得其所，在连吾的亲手设计下，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与惩罚。

宁雪照静静地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层层的帷幔，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有些想笑，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启禀师尊。”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踩雪声，一个少女在门外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随后躬身行礼道：

“师尊，掌门师伯请您前去议事。”

她师兄温道方？

想到这个名字，宁雪照竟感觉有些恍惚。

前世，她师兄是唯一知道她身中混沌之毒真相的人。他为人宅心仁厚，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与她这样的伪君子恰好形成了一对反例。然而，在知道了她收连吾为徒，是为了用他的血脉疗伤时，温道方虽然怒斥于她，最终，却违背了他为人的原则，默许了这件事情。

温道方只有她这一个师妹，一向对她万般纵容。最终，这位一代名教掌门，为了保护她，死在了黑化归来的连吾手中。

宁雪照慢慢坐起身，强忍着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语气温和地说道：“杏儿，进来吧。”

门口的少女，正是她的幼徒林仙杏。

林仙杏本是奉掌门师伯温道方之命来向师尊传信的，不想这一次宁雪照没有在淡定回答之后推门而出，反而竟唤她进去。

她师尊一向最为重礼，虽然性情温和慈悲，却极重师徒之间的礼法。对弟子们教导严格，不苟言笑，赏罚公正，门内弟子对她一向衷心敬畏。而她师尊的寝居，向来是不允许弟子进入的，怎么今日却唤她入内？

林仙杏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多想，怕宁雪照久等，连忙用小手整束衣冠，再度敲门，然后才敢推门而入。

屋门推开，屋内一片温暖，隐隐还有海珠香的味道飘逸四散，林仙杏带着一身冷气与屋外的风雪寒意，低头循步而入，不敢抬头，躬身道：“师尊。”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轻笑，宁雪照的声音从床帏中传了出来：“过来。”

林仙杏小脸上露出讶异之色，却依旧不敢违抗，小步向床榻边走去。

床帏已经微微撩起，林仙杏看到宁雪照倚在榻上，明显是晨起后还并未束发，乌黑浓密的发丝松散地拢在颈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林仙杏被她这副罕见的居家模式惊呆了。

宁雪照对弟子要求严格，对自己同样一丝不苟，平日出现弟子面前时，无不是已经束发严谨、仪态高华，美丽的容颜宛若高山冰雪，悲悯世人，令人不敢生出半生不敬之心。

可眼前的宁雪照，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放松神态，一向高高束起的鬓发松散地垂落两肩，像是一梦方醒的模样，身体都敧斜着依靠在榻上，胸口微微起伏，声音也显得略有些气弱，从锦被里伸出修长洁白的手，向旁轻轻一点，对她说：

“杏儿，坐。”

“师尊，是生病了吗？”林仙杏眼圈有点发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宁雪照回答道。

若说病，那么，她已经病了太多年了。只是从今日起，没有必要再掩饰了。

林仙杏这才微微有点拘谨地坐下，显然依然沉浸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宁雪照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仔细地打量着。

这个后来一直站在她身边，即使她的真面目已经被揭穿，依然选择相信她的小姑娘，如今模样还颇为青涩，眉眼都还没有长开，脸上还残余着软软的婴儿肥，浑圆的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副别扭又不敢开口说话的样子。

看林仙杏如今的年纪，她大致知道自己回到了哪一个时间点了。

林仙杏奉掌门温道方之命请她前去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