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狗(1 / 2)

刚刚那番话说完,二人都不再说话,只沉默着往崇永门方向走。

王之心里想着方才那桩故事,后怕齐芙若再多问,自己只怕要露馅了。

而齐芙走在前面不言语,却是因为出来这一趟,在天禄阁也没讨到半盏茶喝,还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久的话,实在是有些口渴,只想着快些回宫,让文竹速速端上一盏热乎乎的敬亭绿雪来喝。

两人就这样走着,穿过蜿蜒小路,走出密密高木,已经能瞧见崇永门的朱红铜门。

齐芙眼神好,老远就看见守在崇永门外的廷卫,一身水磨柳叶钢甲,佩剑跨腰。

铁甲与佩剑被风吹得一撞,发出一声悠长寒音,拐着弯儿钻进齐芙耳中。

“啪嚓”一声后,齐芙突觉头痛,脑中纷杂片段闪过,一段段似流光幻梦,于脑中交汇穿插。

到最后,只能看见一枚紫红色的嘲风烙印,和那具被长剑钉在雪地里的尸体。

齐芙胆寒,去天禄阁前来不及仔细思索的事,于此刻都清晰起来。

“王之,”齐芙停步转身,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可还记得,那夜后院中的刺客,耳后有一块紫红色的嘲风烙印。”

王之眼睛望了一眼远处的廷卫,答道:“奴婢记得。”

“先帝四子,长子怀冲太子,自幼多病,二十五岁病逝端本宫,”齐芙虽与王之面对面,眼神却不在他身上,飘飘摇摇间,似看到了坐在天禄阁的狗皇帝魏杞泽,又似看到了从中和门走来的康王魏杞呈,“二子乃当今皇上,于怀冲太子病逝后被立为储君,继位大统;三子舒王殿下,醉心诗词笔墨,才华精绝笔下生花,传言在文人间被奉为‘词圣’;四子康王殿下,文官气质武官决断,待人和煦做事利落,且跟随陛下多年,朝中根基最为深厚。”

齐芙的声音很小,小到若被大风一吹,都可能四散破开。可王之偏偏听得清楚,连她一个尾音一声叹气都不曾落下。

在齐芙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王之的眼神才从远处廷卫身上收回来,双耳听得四周没有异动,确认妥当后,才用极低的声音回话:“娘娘是因那嘲风图案,才选了康王殿下?”

齐芙的眼神,被他的声音拉回来,这才落到王之脸上。瞧着他那双黑亮如灯的大眼睛,那夜他以肉身护住自己的情形又浮现眼前。

齐芙的心,于此刻悄悄地裂了一条缝。只是缝隙太小,又被仇恨怨毒裹得厚重,实难察觉。

齐芙也不急着回答,只是笑着看他的眉眼。渐渐地,目光从他眉眼上移,越过他的三山帽顶,望向宫殿飞檐上那坐于高高尖角的瑞兽,跃望之姿锐眼如刀,似乎时刻都可能飞扑下来捕猎啃咬。

望了那瑞兽片刻,齐芙又将眼神放回王之脸上,眼睑一抬,眼珠一晃,眼梢眉梢都透出引领意味,牵着王之的眼,去看那飞檐瑞兽。

“王之,”

齐芙开口,柔柔声音与风同朦:“你瞧那飞檐上的嘲风,会觉得心惊吗?如若那晚你我未曾瞧见那刺客耳后烙印,会不会就选了猛兽作伴?可既见了那烙印,无论所指为何,我都不能再去选那诗词丹青了。”

龙生九子,三子嘲风。

王之微微抬头,再度望向远处廷卫,沉沉应答:“娘娘思虑深远,奴婢万死相从。”

万死相从?自己不过是替他求了个情,给他送了点药,又让他在狗皇帝面前露了脸。仅凭这些,他便对自己忠心至此吗?

齐芙听着王之表忠心,心里一时想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仍是扬着脸望那飞檐嘲风:“你对我,倒是忠心得很。”

冬日的暖阳,照出齐芙绝美的骨相。小巧平滑的面骨上,紧紧绷着一张细腻白皙的皮肉,于日光下显出几分透明粉色。娇极锐极,美得令人心生自卑。

王之看她一眼,就很快低下头:“忠心事主,本就是奴婢职责所在。况且娘娘允诺奴婢在先,奴婢岂有不忠之理?”

齐芙本就随口一问,得了他的回答便准备继续往回走。却在低头时,见他垂着头,好看的大眼睛被长长睫毛挡住了。于是微微偏头,从他鼻梁看上去,对上他的眼睛。

只这一刻,齐芙突然发现,向来沉稳冷静的内侍王之,竟在自己眼神钻进他眼中的那一刻,突地失了稳重,慌不择路的闪躲开。

本要走的脚,就这样停了下来。那夜自己曾想与他亲近的想法,又在此刻,从心底冒出来,弯弯曲曲爬出了喉头。

“本宫对一事好奇,却始终无人可问。不知王内侍,能不能帮本宫解解惑?”

王之:“娘娘请讲。”

齐芙忍着笑,故作严肃正经样:“你们这些宦官,是不是净了身,就连脑子和心,便都一块儿净了?”

王之骇然,一时说不出话,热气从丹田直冲到脑门。顶着呼呼寒风,都红了半张脸。

齐芙瞧他变了色,更觉有趣。

“佛门所谓,六根清净,六尘不染,方无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