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岁零不知道多少天(2 / 4)

飞枉亲眼所见:一株活了几百年的芦苇,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句话便是对他的道友说:“人苇殊途,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哇的一声,那道友哭得声嘶力竭,几欲万念俱焚。叶清风扭过头去,偷偷抹泪,不忍再看。

只有飞枉不能理解,并一脸活见鬼了。

可能是天上的三祖师保佑,飞枉一路的标记从未重复,浓雾开始散去,铜钟一摇,叮咛一声,十步以外的景象阔然开朗。

倏然,飞枉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只乌鸦从眼前飞过,紧密的黑羽几乎迎面撞上。他下意识挥动手臂驱赶乌鸦,一抬头——

浓雾过后,一片乌鸦密密麻麻地落在树梢,它们扑灵着翅膀,不停地摇头晃脑,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飞枉。

明明是一刻都静不下来的鸟禽,却安静得离奇。

此刻,乌云消散,烈日高照。阳光撒在叶片上,露珠凝结,到处都在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千百只眼睛,刻意错开,各自眨了眨眼皮。

数不清的乌鸦像看客般,好奇地打量林子里唯一一个活物。

一声奇怪的叹谓从脊背后传来,“终于……”轻叩声响起,而后又听见一句,“雨停了。”

飞枉脑海只剩下一个念头。

恶鬼来了。

他说得极慢,极为寻常,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感慨,从容地说一句,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

若是……平常,飞枉也会搭一句,是啊,停了。可如今,他却觉着毛骨悚然,他的四肢,脖子,乃至思绪都随这句话僵住了,只剩下眼珠止不住地颤动。

恶鬼穷凶极恶的程度,远远超乎想象。别说是救人了,就连自保……难道真的要交待在这了吗?

忽地——飞枉身上浮现淡淡的光芒,身上的铜钟兀自响起,使他僵化的压力一扫而空。

三祖师的符箓!

飞枉面露喜色,手指才捏紧剑柄,转身举手挥剑,又定定杵在原地。刚凝起的剑气被吹散。

他惊愕地看着眼前依旧空无一物的树林,如坠冰窟。

“嗯……?”恶鬼的脚步声依旧从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步调犹如死亡降临的倒计时。

恶鬼拨开碍事的枝叶,衣物与叶片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飞枉脸色煞白。

恶鬼顿时有些意外,“……居然还能动弹?”

脚步声恰恰停在身后。飞枉一僵,绷紧了身体,冷汗止不住从额头冒出,“恶鬼!”他蹦出两字。

刹那,恶鬼悄无声息移到眼前。飞枉眼珠一颤,深褐色的眼珠映出扭曲凶恶的面具。

名副其实的恶鬼,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面具边缘渗出黏稠的血液,沿着光滑的曲线滴在地上,滴滴哒哒,融在雨声中。

没有灵气,没有魔气,面具后冒出昏昏沉沉的黑雾,将恶鬼拢在神秘的暗影之中。

不详,彻底的不详。

第一眼便叫人胆颤。黑雾下,划过两点锐芒,飞枉又看恶鬼埋在双臂下的武器,使的是——双刀匕首。

此刻,飞枉才反应过来,使他怔在原地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威压,更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法阵,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咬紧牙关,动了动颤抖的手指,克制着挥动手臂,“恶鬼退散!”

“啊……我又有新名字了。”恶鬼甚至动都没动。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飞枉被恐惧支配的面容上。

飞枉看着自己的右手被切断,整齐的缺口出现在右臂,甚至连疼痛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能捂住断臂瘫倒在地上,“啊!!!”

他眼睁睁看着恶鬼又蹲下,伸出两只手指,夹走胸前的符箓。

恶鬼端详符箓两眼,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苍珏。”

飞枉震惊了,“你怎……知!”

符箓从恶鬼指缝溜走,赫然爆发一束强光,幻化出一把利剑从天而降,笔直刺入恶鬼天灵盖。

那利刃气吞山河,刚正不阿,几乎以湮灭整座山谷的姿态下坠。

谁料恶鬼仰头看了一眼,轻飘飘一句,“碍事。”符箓顷刻自燃,利剑带着火光,轰然撞上这座山谷。

火星飘落,点燃了一整座森林。漫天火光映出飞枉惊慌失措的脸,恶鬼慢条斯理道:“看在无尘的份上,留你一句遗言。”

飞枉喘着粗气,“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与……无尘什么关系?”

恶鬼泄出一声轻笑,“你明知我不会回答。”他摇了摇头道:“可惜。”

话音刚落,飞枉眼中映出一点寒芒。恶鬼连抬手的动作都看不清,飞枉咕噜一声,心中难免生出一股凶狠的怨气。

就在匕首划破皮肉那一刻,天际极快划过一片耀眼的金光,飞快从飞枉身上略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