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生者

又一个穿越者。

冥冥中，日下岚行感到自己是一只蜘蛛，整个世界是他腹下的网，而他在网的中心，敏感地察觉但世界上的一切震动。

日下岚行看着小女孩的碧蓝色的眼睛，看到了隐藏在色彩里的谨慎和止不住的好奇心。

是他吧。

那个小侦探。

真有意思。

不过松下先生怎么和他在一起，那个与他形影不离的奈川橘呢？

日下岚行举起没打石膏的右手挥了挥，脸上是不变的微笑，从头到脚好像都在宣告着自己没事。

除了那包裹着厚重白色石膏的左手毫无生息地挂在胸前。

松下一郎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弯腰，把手里的水果篮放在病床的床头，同时占据了日下岚行的全部视野，也对外挡住了整个床头柜。

松下一郎起身后，单手插着口袋，站的笔直。迎面扑来的阳光在他蓝紫色的瞳孔上打转，这位搜查二课的警官终于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答案却是朴实到无味，无非是同事之间互相关心之类的套话。

“听小翼说，日下君你手骨折了，我们特意来看看你呀。”

正说着，小女孩从松下一郎的身后钻了过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哦，美树！别这么鲁莽！”

“这是？”日下岚行恶趣味地想着。

“不是…”

“你和奈川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不是！！”成年人和小孩的声音一同响起。

但是显然，未成年女孩的尖锐声线要更加特别一点。

日下岚行瞥了一眼小女孩，了然于心。

吃醋了，这家伙绝对是吃醋了。

“美树？小、姑、娘、真可爱。”日下岚行故意重读了那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变得调皮起来。

“这是我家亲戚的孩子，去警视厅做实践活动。这不正好带她过来看看吗。好让她早点打消了做警察的念头。干这一行的，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松下一郎轻轻地用手指敲了敲女孩的脑袋，尽管不论再怎么敲，也不能从她的脑袋里赶走这根深蒂固的念头。

“那侦探呢？”

日下岚行伸长右手，正好能碰到女孩的头发，他用力抓了抓，把她揽得更近了些，然后抛出了这个问题。

“日下君！”松下一郎有些不高兴地叫了起来，稍稍提高了音量，“不要给小朋友灌输这种念头！”

“哦，抱歉抱歉。”日下岚行装作得逞了似的，对着女孩单手做了个鬼脸，“能来人生一遭，就已经是幸运的。我们不做什么侦探了，做个，职员？这不错。或者混个铁饭碗？”

最后，在他喋喋不休的补救理论下，日下岚行成功地受到了女孩的白眼。

不知道怎么的，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厌倦了平淡的日子的自己，想要去那险象环生的悬崖上，看看从未走过的路。

可是自从他从那悬崖上摔得粉身碎骨，却再次获得了一条性命时，他开始顺从起了这个世界。

他对着所有人表演着善意，表演着微笑；他开始任由命运的浪花把自己推向前；他开始走一步看一步：

──他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趣。

曾几何时，樱间青莱，臭名昭著的自负者，地下世界的王，掌控世界的蜘蛛，敢于挑战一切规则。

而现在，他累了。

或者说，他不想反抗世界了，他被困住了，被纷纷扰扰的既定规则困住了──他知道不止这些──困在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

还缺些什么，他想着。有什么东西让这段逻辑不能构成闭环。

因为在这个世界，每每从梦中醒来后，他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和松下一郎又交谈了一会儿，谈了案件，谈了理想，本质无非是什么茶米油盐，人情交际。

“日下君，我们先回去咯！”松下拉着美树的手，向他鞠躬道别。

“再见！”

目送他们离开，日下岚行立刻回过神来。本能让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水果篮。

一个窃听器，两个窃听器，三个……

居然放了三个窃听器！

他皱起眉头。

有点过分了吧。

不过，更令他注意的是这三只窃听器的样式。

两只是一样的，看上去不太精致，像是纯手工制作的，粘在了果篮的夹层里；另一只的外观看上去更加利落些，但只是随意地用水果掩饰了一下，感觉是偷偷扔进去的。

有点意思。

给自己装窃听器。

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

日下岚行想了想自己重生后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