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1 / 2)

白居岳的母亲于前月就已过世......

梁拾意很难说清自己晓得这个消息时心情如何。

她只记得她阿娘走的时候,她每日都是以泪洗面。

而白居岳不光一如既往地处理政务,也不在她面前露出半分哀色,更是将一切复杂的事情都挡在了乾清宫外。

当初吕肃夺情闹到白居岳还朝方才作罢。

而如今在这守制从三年减为四十九日,吕肃也已归乡的当口上,若白居岳强压丧讯不守这七七,岂非令出不随却要下效......

此前那关于夺情守制的种种口诛笔伐争辩不休,梁拾意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

而那两派之争说白了就是吕肃和魏定恒二人在争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可无论是谁要坐上这位置的前提无疑都是白居岳不在......

故而眼前显然就是一个可以将二人党羽联合在一起的机会。

连梁拾意都能看出这一层,难怪这自卫敬忠执掌后,连让太妃们分权都未发一言,看上去安顺的司礼监都会按捺不住想淌这一趟前朝的浑水。

这风起潮涌之时,梁拾意却未被风波侵染到分毫。

三月初十,梁拾意思虑凝重,前夜自没有休息好,见着白居岳心绪更是翻腾。

连肚子里那个近日乖巧到不像话的孩子似乎也受此影响,于朝会上,梁拾意竟一下没忍住害起喜来。

她这一害喜,朝会当然中止,阁臣们自都退了下去。

而白居岳医术绝顶,远胜太医亦是满朝皆知,留下来为她看诊似乎众人也都觉得理所应当。

梁拾意忆起当初杨钧翊还在的时候,犯了癫痫也是要找白居岳。

内阁首辅、吏部尚书、太师、太傅连御医之职都要兼任......

说这能者多劳,天下恐怕还真没有比白居岳更多劳的了。

于是在熟悉的带有薄茧的手指搭上梁拾意的脉搏前,她倏地抱住了他。

她听他关切道:“娘娘身体欠安,当让臣先请脉才是。”

梁拾意却把头摇了摇,用白居岳怀抱的温度憋回了涌上鼻头眼眶的酸涩。

她轻声说:“就方才那么一小下,现在都好了。再说钱院使日日都为我请平安脉,还有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照料呢,你不要劳心这个。”

钱院使、其他太医、不要劳心,几个词在白居岳脑中交替掠过,

她让他不要劳心的言外之意,是他为她费的心思已经找到了替代么?

荒谬,这个想法冒出的顷刻间,白居岳便划定到。

在他的所作所为下,少女还一次次地走向他一次次地拥抱他,他没有任何资格诘问她的坚定。

但感情委实是一种太不讲究逻辑也无法控制的产物,总爱自顾自地生出愚蠢的怀疑。

很快,少女的下一句话,果不其然证明了怀疑的荒谬。

“旁人能做的事,你便不要都一力担着,会很累的。我不想你那么累。”

世上任意一个除少女外的人说出这番话来,都不外乎两种含义:指他独断,欲他分权。

唯有少女不同,白居岳毫不费力便能从她一字一句努力压抑却还是逐渐浓厚的哭腔中,分辨出她的的确确是真切地在为他担心。

那股长久到仿若与生俱来,被强行根植在白居岳骨血里的矛盾撕扯,因为相信起少女的真心,终于达成某种统一从而获得安宁。

“为娘娘所做的一切,臣都甘之如饴,岂会累呢。”

相反白居岳为自己竟然依靠着少女的泪水去将自身的每一处裂口每一处干涸填满,不禁感到可耻。

又为自己的怀疑多添出几分愧意。

或许他应该在她面前更进一步地剖白自己,来减少她的担忧。

但就像苏生的情感一般,白居岳亦无法根除他其它自私的欲念。

哄骗也好,遮掩也罢,虽然少女不是未曾见证过他的一二阴暗,但如今白居岳只愿让少女所见的表象能够停留在他粉饰的太平与伪装的光明之上。

白居岳捧起少女的脸颊,垂头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用指腹一下一下地为她拭去眼泪,证明自己那句甘之如饴所言非虚。

但听她道:“你不必强颜欢笑,你母亲的事我都知道了。”

瞬息,白居岳了悟自己再次因为一些无谓的闲杂,让思维故意疏漏了某些地方。

昨日少女还同自己巧笑倩兮,如今满腹愁容染上阴霾自然应有什么缘故。

梁拾意几乎是在顷刻间看见白居岳的面容冷了下来。

她只当白居岳怕会问责是谁将此事泄露于她的,急忙道:“都是我逼问出来的,你不要怪罪旁人。”

却不料,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白居岳主动松开了她。

旁日里就算那日课时间到了,每每都得梁拾意自个儿被外面接连的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