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与郑旦(1 / 2)

谁演的这出戏,梁拾意扫视一圈那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戏班子。

不排除其中有人是晓得这出戏中的款曲仍以身犯禁,如今这副惊慌害怕的模样也完全可以是装出来以显自己的无辜。

可他们纵有异心,按其身份地位最多也只能当得起马前卒。

若真去追究一帮小卒反倒失了关键,甚而是与民为难。

谁点的这出戏,在场这些太妃命妇身份尊贵故而有做这背后主谋的潜质,但若真要在她们之中追根究底,反倒会让今日之事不得不被传扬出去。

既然凌飞燕已经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殷婉茹为追随大行皇帝而去的撞剑之举人尽皆知,忠全的封号无人可疑她贞烈。

不论她究竟嫌疑几何,在场诸人中数她最尊担得起这点戏的名头也便该由她担着。

然而此事已摆在台面之上,梁拾意身为太后若全不追究只怕是有一便有再。

不管是谁点的谁演的,圣寿节的戏目不可能不经过反复核对。

而这出泛湖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戏单之上,只能代表这负责内廷戏剧的钟鼓司上上下下不是无能失察便是有心作乱。

虽梁拾意此前一因本性使然二是对自己这位置总归心虚,展现出的基本都是一副柔善的面孔。

但经过这些日子无论是自学政务还是观阁臣们的言行,她也懂得了这在其位便得断其事的道理。

再加之前两日于太和殿上受完那百官朝拜万国来贡,让她对太后的身份也多出几分实感,竟仿若真油然生出一份气势。

“还是压根没有将哀家的寿辰放在眼里?”她这后一句责问比前一句落得更重。

畅音阁中扑通通又跪倒一片,不过同样爬过来的钟鼓司罗掌印到底是宫中的老人,面色倒是比戏班领事要镇静得多。

“奴婢失职不察,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

他一边喊着一边给自己啪地扇了一耳光,下手毫不留情一巴掌下去通红的五指印霎时显了出来。

但另一只手正想扇时却被丹心一把拽住了手:

“不待娘娘治罪,自行施罚,看来钟鼓司果然目无尊上才能出了此等纰漏。若今日之事流传出去,罗掌印你可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梁拾意固有惩戒之心,听到丹心脱口便是砍头之时还是陡然一惊。

但仔细一想应当是震慑为主,而冰心也恰时站出来:“寿典时乃大吉的日子不好见血腥,娘娘仁善只赐你廷杖三十再予两日彻查此事,快谢恩吧。”

这番一唱一和的配合倒又让梁拾意有些想起元宵法会之时,虽丹心冰心平日待她态度有差,但这遇事都是极为得力可靠之辈。

罗掌印很快被拖了下去,梁拾意瞧着鸦雀无声仍不敢动弹的众人道:“都起来吧,有什么热闹喜庆的唱上两出,别让这些微末的闲事把兴致给败了。”

那戏班不敢耽搁连忙改换装扮又敲锣打鼓唱起了那恰逢时宜的《八仙拜寿》。

但许是此前的变故引得台上的角儿们紧张得厉害,几个年纪大见过些世面的还勉强稳得住音,那扮蓝采和的年轻人开嗓一抖直接唱劈了,吓得腿一弯就又跪在了地上。

氛围霎时差点又要僵住。

“好好唱太后娘娘岂会少得了赏。”

幸而此时的凌飞燕也完全回过神来,当即打了个圆场。

“不过娘娘,你见这小子讨赏讨得这般卖力不如就先打发他点什么吧。”

此后这贺寿的戏码终于顺顺利利地演了下去。

待赐完晚宴,众人谢恩散席之际,凌飞燕单独留了下来想要与梁拾意说几句体己话。

“无恩则威不利,无威则恩不济,好妹妹姐姐从前总还担心你性子软,今日一瞧的的确确是威仪天下的大晖太后了。”

“姐姐谬赞,今日那《浣纱记》......”梁拾意本想说多亏凌飞燕提点,不然她许还真没瞧出岔子来。

却见凌飞燕是又一把攥紧了她的手:“好妹妹,事到如今姐姐知道瞒你不住了,那殷婉茹点这出戏便是明晃晃冲着姐姐来的,多亏妹妹解围。”

凌飞燕的话却让梁拾意有些呆了。

她听那出西施范蠡自当想到的是自个儿与白居岳,她此前推断出凌飞燕八成也是白居岳的人多多少少晓得一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听凌飞燕这话的意思分明是......

“好妹妹,姐姐晓得你是照拂姐姐的,但姐姐毕竟没有你这肚子的运气也没她殷婉茹那般破釜沉舟,往后要困在这深宫中一辈子总还是想再寻些依仗依靠的。”

依仗依靠......这二词梁拾意更是熟悉至极,她何尝不是时常在心中这般想呢。

梁拾意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忽然意识知觉都模糊了。

恍地反想起她叫停《浣纱记》时,台上正唱到:“莺儿燕子,眼望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