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将军督战不力被皇帝革职查办、由兵部侍郎徐开山接替其主将之位，闽南各地知府知州等官员中不少人遭到撤换的消息，在两日之后才传到了内阁的案头。

而皇帝将要再下江南之事，早在不久前传遍上京，成为皇族甚至百姓们的谈资。

“闽南是什么地方？如今全天下的眼睛都盯在那儿！”谢太后尚未从对抗王氏的胜利中冷静下来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在短暂的震惊后她抓起上报的折子扔在了阁老们和几位心腹重臣面前。

连刘璋都被她吓了一跳。

众人劝慰的话还未说出来，暴跳如雷的太后又重重地锤着案几：“都是瞎了眼的饭桶，让皇帝小儿在眼皮子底下钻这样的空子！他还要下江南？哈！从前他拿这一招蒙蔽了哀家多少回，结果呢！傅贵妃是他带回来的，前年江南雪灾的人证是他带回来的……你们还以为他是当年那个黄口小儿吗？！”

“臣等有罪！”众人无话可说，只能先跪地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闽南的布政使和那一群知府知州，是哀家那个不争气的孙子！”想到此处，太后又觉一阵头晕——皇帝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谢十一郎是一月之前就遭朝廷派遣钦差前往锁拿了的，这个时候怕是已被送进上京，甚至被扔进了皇帝所掌控的禁军水牢里……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都滚出去，滚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吼着。几个重臣都面面相觑，面上虽有对事态的惊恐，更多的却是对太后的质疑——或许是人上了年纪，脾性也会有所改观，太后一生冷静决断、威仪自持，实则很少有这样大动肝火只顾着撒气的时候。更何况今日一事……

还不是她急于收拾王家，命令党羽加紧去搜寻王氏一族的把柄，对闽南之事漠不关心所致……

党羽中实则很忌讳身为马首的人推卸自己的责任，这会慢慢地导致她不能服众，但气头上的太后显然意识不到这一点。再则，多年手握大权早已让她失去对下属的尊重，她将刘璋和温一进几人视作她手中的刀子，他们为她所用、受她擢拔，若是没有她，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

众人战战兢兢地告退了。太后仍在怒火中燃烧，血气上涌的眩晕感、头风发作的前兆让她更加激愤。她正在失去对天下的掌控，同时失去的是对身体的掌控！她老了，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啊，可谢家的将来又在哪里呢？

她仿佛看到了谢家终于在下一次的落败中失势，然后被多年来的对手们一拥而上进行清算的场面。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这群废物们……”她喃喃地念着，攥紧了衣袖站起身来。

***

微咸的海风扑在面上，夹杂着迷醉的花粉兜头兜脑地浮上来，不同于北地此时仍有凛冽的寒风肆虐，鹿城这地方已是漫山花草繁茂、四处生机勃勃之景了。

这里一向富庶，连人烟都比旁的地方热闹。如今不过早春，前方挂了扎眼旌旗招徕旅人的客栈里就进了不少客源了，一位上了年岁的茶博士正捧了碗筷，朝刚歇下来的几个男女客气地招呼着。

“几位一瞧就是北边来的吧？”茶博士添了水：“车上拉着这么多东西，是做大买卖的吧。”

这一群人两男三女，面容不过寻常，只是身材都有些高挑。其中那三个女子年岁不大，脸上神色却有些倨傲；几人身后另有些随从模样的人，正在扎马安车。

“那是自然。我们乃是关中大户，这是我家掌家的嫂子。”一个虎背熊腰、目露凶光的男人负手而立，一壁恭敬地请其中一位女子先落座。

茶博士定睛努力地一瞧，见那位落座的女子虽身材纤细，一举一动却有些道不明的威仪在里头，不由心里咋舌。

原来是个女掌柜——关中这些年来南边做买卖的人很多，其中竟有不少女流之辈，多是大户商家的长媳，在外抛头露面、毫不顾忌，行事也厉害地很。

“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失敬失敬。”茶博士笑道：“小的这店里有两处上好的客房还特意留着，若是几位赏脸，不如等会子去瞧瞧？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鹿城还远着呢。”

这个时辰还在赶路的，多要打尖住店。瞧这一伙人贩来这样多的货，总不可能是去附近几个小县城之类，必要长途跋涉去鹿城的。

只是那坐着的女子却摆了摆手。

“我们只用些便饭，将你店中好酒好菜上来便可。”

茶博士讪讪地应了声，想要再推荐下自家的客房，看了看那个凶悍的男人，又不敢多嘴了。

不多时上了菜。那两个男人一瞧都是有武艺在身的，喝酒吃肉举止粗野；那三个女子倒也利落，全然没有南边富家女眷的温雅。边上不少人瞧着，多有面露不屑的。

“北边的蛮子们都是这样的。”有人轻笑：“瞧着是伤风败俗，只是关中那地方，风俗与咱们这里不同。”

“你还别瞧不起人。你看他们带来的马车，满满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