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这一番话可不是为了讽刺她，而是就事论事。

这个年代和后世不同，这里的很多律法规条实则和西方国家有些相似——比如大名鼎鼎的米国法律判例体制，在审判时会依据曾经有过的先例下达判决、而不是完全依据法律本身，所以那些经典的先例会成为法条的一部分供今后参考。

夏国宫廷中“老祖宗的规矩”，很多时候也符合这一项规则，宫中办事常说一句话：“某年曾有过先例”。林容私自行动的确有违宫规、甚至能够以抗旨被处死，但有身份高于她的皇后做先例，同样是事从权宜才抗旨的，皇后能够将出长秋宫救皇子一事彻底定论为她的功劳，那林容同样可以。

“真是巧言令色……”皇后半天憋出了一句话，也意识到今日这林氏怕是有意拿礼法说嘴，这多事之秋，自己为了大计很多时候忽略了小节，没想到她连这样的把柄都不肯放过……

等等，现在也不是计较礼法的时候。

皇后的脑子里有些混乱。她揉了揉额角勉强清醒过来，刚要质问，却见林容正从袖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信纸，以及一只精致的礼盒。

“太后请过目，这是陈氏抄录给妾身的药方子，这一盒则是产自鲁州东阿县的上品阿胶糕。陈氏自怀孕以来，因着吃了那方子的缘故一直体虚，故而在寻常喝坐胎药的同时每日都要食用阿胶糕补身。”

太后顺手接过，打开了，里头药香扑鼻，果然是上品阿胶糕。

“用阿胶辅以冰糖、黄酒、红枣、核桃等熬制成阿胶糕，既能益气补血，还有补肾安胎的用处，这是女子们都知道的常识。”林容道：“太后请看，您手里这份阿胶糕里就加了不少的作料，面上看自然看不出什么，吃起来也味道香甜，只是若请在场的御医们一一验看，就能知道这里头的玄机了。”

太后面露疑惑，按着她所说让御医们上前。

这些御医实属倒霉，刚亲眼看到同僚被杖毙，这会儿还都被拘在长乐宫，为这一场两后之争做见证——这会儿他们早都又惊又累，脸色都有些发白。

几人无奈上前，接过太后手中锦盒。只是那盒中仅有一块阿胶，想让所有人都咬一口来品尝是不太够的。

林容适时笑道：“想要单凭眼观和闻色来检验，的确难为各位大人了。据我所知，陈氏服用的阿胶糕是内医院例行供给，几位大人不妨派手下医女回衙门里拿取过来，一同检验如何？”

众御医一惊。

皇后更是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林容会周全到这个地步，竟能够当场让他人去内医院取来阿胶检验，如此笃定……

太后闻言却很快下了令，命瑞公公亲自去拿去内医院的阿胶。

殿内冷寂如初，几个御医们都在频频擦汗——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若今日这事儿太后查出了证据，那就是皇后要坐罪的，可偏偏阿胶这些药材都是从内医院经手的，他们这群人少不得受到牵连！

可内医院养着那么多医官、医女和随行的徒弟们，对药材的储存和分派都有严格的流程，道道关口有人检验，如何会混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是有同僚被人收买犯了糊涂……天哪！

满殿的人心思各异，不多时，瑞公公小跑着回来了。

身为长乐宫大总管，他不是一个人去的，但这会儿他也累得一脑门子汗——他和身后的两个随侍手上都抱着几大盒的阿胶，一股脑堆到了大殿正中。

……这回是真够了。

在瑞公公的安排下，长乐宫宫人们齐上阵，将那些精致的锦盒随意拆开，又把里头的阿胶也撕开。御医们纷纷上前查验，不出片刻，就有一人捧了一只锦盒上前。

他当众呈给太后，那阿胶被掰开了，乍一看似乎寻常。他解释道：“这阿胶糕上头是直接撒了铜绿矿粉的，用量很少，却并不难辨认。”

这人说的是实话。

的确不难辨认，矿粉无论是味道甚至是颗粒，都和药材有着本质区别。就算让一个不懂医术的人去分辨，吃的多了至少总有一天会隔到牙齿吧？

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

“竟是直接将铜绿磨粉加进去的？这……”

这么粗糙的手段，简直不像宫里人能使出来的啊！

而这时，其余的御医们也都有了发现。

……话说他们先前还以为是多么精巧的手段，原来是这般。让他们一群人查证都有些大材小用了。

在堆成小山的锦盒中，有三分之一的盒子里都被查出了矿粉。而正如第一位御医所言，其用量少到一盒十几块、约莫只有一两块会投毒，而每一块的矿粉用量也极少。

“但铜绿矿粉和其余毒药不同。”御医向太后道：“它本就不是什么毒药，在寻常情况下也不可能有人误食矿石，只有那些采矿的工人们年岁久了，会因吸入一些粉末损伤身体。它的确被定性为低毒，但如果直接食用……”

那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