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暴雨，刑部狱。

被抓回来的北疆人被关进刑狱审讯，拷打半天都没有结果。

半夜时分，莫听澜藏在刑部外围的墙檐上，目送太子一行人离去。

下半夜，一批黑衣人轻车熟路地进了刑部，悄无声息地杀了狱卒，在里面待了一刻钟左右才出来。

莫听澜不动声色地跟上前去。

跟踪黑衣人潜进康王府邸，他才知道青信阁背后有康王的一份力。

又将梁北乾和长公主联系起来，他们之间合作的关系不言而喻。

为何梁北乾要杀尽北疆人，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

莫听澜想起在暗道里看到的图腾，想起那个地方的隐蔽性，猜到梁北乾是不希望暗道公诸于世才做这件事。

距离太远，他听不清梁北乾在与下属吩咐什么，就见那一批黑衣人再次潜身出府，不知做什么去。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见势离去。

——莫听澜对宋清野说了谎，放走北疆人是他存心之举。他想知道青信阁背后的人是谁，与北疆有什么关系。

上次他带回来的多吉努部下告诉他，北疆局势稳妥，子民安逸，对战争避之不及，早已没了当初侵略的壮志雄心。而和亲使臣不日将会到来，独孤皇帝一心求和。只是大皇子深记当年之耻，报仇决心日益熊烈，暗中招募愿意追随他的士兵，于是有了要取楚辞云性命来振奋军心的事。

如此看来北疆人还无法在长安掀起腥风血浪。

与青信阁也并没有瓜葛。

他这几日的苦恼也算放下。

—

孟村，小雨，王家。

“砰”一声屋门关上的声音，宋清野突然转身霸道地将他压在门后。

她抬着头，拽着楚辞云受伤的臂膀，问出了她疑心一整日的问题：

“我好像从未跟你说过我的名字。”

今日王惠惠问她姓名，楚辞云替她回答了。回答的却是——

“宋清野。”

楚辞云微启唇，念她的名字，“固壁清野，盛世长安。”

宋清野猛地揪住他胸前衣衫，声音狠鸷，“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楚辞云掩眸垂首，随意问：“你希望怎么知道的？”

宋清野压住他受伤的手：“别耍花样！”

右臂轻颤，楚辞云抬眸轻笑：“宋娘子来长安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宋清野与他对视片刻，不理他的问话，径自猜测：“宋舒妤告诉你的？还是青信阁有你的探子？”

楚辞云想起莫听澜的话——“来长安找你前，她自在得。“

所以她的任务一直是他。

楚辞云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淡声：“莫听澜，幽州战乱那年进入的死士营，同年，北疆皇室的三皇子失踪。”

宋清野瞳孔一缩。

楚辞云看着她，继续：“北疆皇室竞争激烈，你猜他是怎么来到大齐的？若是他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北疆，你说他会不会受到追杀？”

宋清野哑声，她表情仍是淡淡的，只是眼睫已经开始轻微发颤。

楚辞云打量她的神色，终于说出目的：“你若再错下去，不管我能不能活着回去，你、或者是你的朋友，面对的就不仅是楚家了。”

“宋清野，收手吧。”

单是清楚知道莫听澜的经历对宋清野来说已是可怕，楚辞云的触手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他对她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拿莫听澜来威胁她。

宋清野第一次被他成功威胁。

她气息沉得很，褐眸一层一层染上寒冰，她一点点剖析自己，剖析眼前的人。

不多时宋清野微微掀眸，远离了他，淡声：“好。”

她看着他，“我从小到大，训练、习武、杀人、逃命，一直过着逃命的生活。而你不同，你出生就是权贵世家，长于天子脚下，你想要谁的命不过是动动口的事。”

“若是惹上你，确实不好收场。”

宋清野轻微一笑，话锋斗转，“不过，”

她目光固执地盯着楚辞云：“命这东西对我来说，能活多久不重要，活够了才重要。我逃命是为了求生，我强大是为了自由，可生命与自由之外呢？我又该为了什么而活。”

“我不像你们世家子弟生来就有人铺路，给你们明确的人生指示，你们可以念书，可以求学，你们会有自己的志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对自己的人生很是清晰。”

“而我只是为了活着而活。如果有一天我自由了，不用担心被追杀，生活安逸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的生命没有意义。”

“就感觉，它是一片荒漠，看不到尽头与希望的荒漠。”

她的声音像是翻山覆海而来，楚辞云的心蓦地被一只手掌抓住、收紧，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