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倾泄，落目之处尽是山川茶园美景，瀑布如星河流淌，而路边野花芳香迷人，那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延伸甚远，指引着人通向高远处那座森严庄重的白玉门。

这便是青信阁所在了。

纪堇一抬眸，看向那让人望而却步的白玉门，她绷紧下颌，脑海中想起宋舒妤的话——

“既然楚辞云亲自来澄清你们的关系，我便做个顺水人情饶你一命。”

“纪堇一，不要想着逃，青信阁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我们手上都沾着洗不干净的血，逃不了的。”

“还有就是，你既然在我这里受过罚，森罗殿那边任务失败的惩处我就帮你免了。从今往后，做好你该做的事。”

—

不知不觉间纪堇一已经走到白玉门前，两侧石狮子边各站着一位守门人，他们穿着统一的厚重铠甲，头戴铁盔，左手握枪笔直站立着。

守门人被铁盔盖住的脸在日光下看不太清楚，只有那双认真观察山间动静的眼睛展示他们的恪尽职守。

纪堇一照例将自己的令牌呈上，却迟迟不见守门人答复。纪堇一抬眸，见此人正看着手上令牌发呆。

纪堇一提醒：“我可以进去了吗？”

只见那守门人眨了眨眼，抬起被头盔挡住的亮晶晶的眼睛，惊喜地看向纪堇一，他大呼：“阿姐！”

纪堇一：？

—

莫听澜也是死士营的孩子。他比纪堇一小两岁，是幽州战乱那年，阁主在无家可归的孩童中捡回来的孩子。

那年莫听澜十一岁，纪堇一十三岁。

死士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生存的地方，莫听澜被带来那天刚好是死士营的猎杀日。所谓猎杀，即以人为猎物，杀人猎人。那一日里必须有人死，活着的人才能继续生存。

莫听澜很不幸在那一日入营，被所有人虎视眈眈——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最易猎杀。

他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的猎物。

猎杀开始前分配武器，在莫听澜麻木地试着弓箭，判断地形，思索自己能有几分的存活可能时，有个人走到他身边磨刀。莫听澜听到她的话：“山南有沼泽，山北有虎狼，山东养着蟒蛇，山西…最适合躲藏，也最容易被杀。”

她话落，将刀立起来对着光看了眼，闪亮的白光刺目，莫听澜侧首看她，见她一身劲衣打扮，身姿潇洒薄韧，阳光下侧脸清冷，那双如古扇般的褐眸格外惊艳。

她说完话就走了，莫听澜却将那双褐眸记在心里。

她说的那些信息帮助他活了下来。那日过后，他多次尝试与纪堇一交好，却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绝。纪堇一的理由是：死士营里不需要交情。

可莫听澜不觉得，他不喜欢死士营，他迟早会逃出去的。莫听澜与纪堇一不同，纪堇一不想往心里装东西，莫听澜却对任何事物都格外感兴趣。

他来死士营的那些日子，几乎把所有人闹了一遍，就像是初生婴儿般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与无畏。

与纪堇一对比，他就该是活在阳光下的鲜活生命。

而这个明媚少年从不放弃任何与纪堇一交好的机会。

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是在死士营要选一人去军营时发生的。

纪堇一想得到那个机会，所以她拼了命训练，还去学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兵书，莫听澜从中看到了与她交好的机会——他主动提出教她识字和学兵法。

纪堇一对此置疑：“你看得懂兵书？”

她不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抱有希望。可事实证明，莫听澜不仅识字，还很聪明，他轻而易举掌握那些兵书内容，并绘声绘色给她举通俗易懂的例子。

纪堇一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不吝赐教。

但同时她也好奇：“你为什么要教我？就不怕我赢了你，那你可就没机会了。”

莫听澜的回答出乎意料：“我不想去军营。”

纪堇一不解，连续追问几遍，才得出莫听澜的一句“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她遂不管。纪堇一学东西很快，尤其是兵法一道，她将学到的东西与实际情况结合，大大提升了实力。到了选拔那日，纪堇一过五关斩六将，凭着一股狠劲儿冲到最后，在比武擂台与莫听澜迎面相对。

本应照着原本的计划，莫听澜败于纪堇一，纪堇一得到去军营的机会。可事情却在最后出了意外。

那一旁观战的校尉见纪堇一是个女子就立刻打断比武：“军中历来没有女子参军的惯例，若是送一个女子进去，太过引人注目。”

他趾高气昂地指着纪堇一：“你，下去吧。”

当时的纪堇一不懂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诸多不公，她毫不畏惧地回应：“是女子又如何，我可以换成男子身份，就不会暴露了。”

校尉哈哈大笑，语气不屑：“若是让女子掌军称将，岂不是让人贻笑大方，说我大齐男儿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