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1 / 3)

魏悠在京的最后一日,身上的伤也差不多痊愈了。

养伤的这半个月里,周祉佑今日才正式召见她。

燕王府,藏书阁。

魏悠随着李定低头进了书房,本想行跪礼,但忆起周祉佑之前说她动不动下跪,于是环手作揖只行了简单的一礼。

书房十分安静,李定抽出一把木椅示意魏悠入座,门扉关闭,房中只剩下魏悠与燕王两人。

燕王不知在书案上写着什么。魏悠微微侧头,瞅见周祉佑一身蟒袍玉带,站靠在好大一张宣纸旁,手握熊毫提斗笔,抡圆了胳膊笔走龙蛇,眨眼间纸面便多出了几个浓墨大字。

周祉佑在书法方面多有造诣,尤爱写雄壮大气的草书。当年魏悠参加宫里的诗会,写字总爱端着,全无少年人的洒脱大气,还被周祉佑狠狠嘲笑了一番。

“魏大人,你来看看本王这副字写得如何?”

魏悠站起身走到周祉佑身边,一眼扫完案上墨宝后回道:“笔锋锐利,却又不失大气,实乃书法上乘之作。”

“你倒实诚,让你回答什么你便只回答这一样。他人总要多添几句,或夸本王的手法,或夸本王的笔墨,你眼里就只有这幅字?”周祉佑转头看向魏悠,爽朗笑道。

“回殿下,微臣只听到殿下问我这幅字如何,便如此作答了。”魏悠低头回道。

周祉佑搁下笔,目光变得幽深,指着宣纸上“和光同尘”四个字,继续问魏悠道:“那你说说,这四个字该如何理解。”

魏悠看向书案,四个字当中“和”字墨迹浅淡,“尘”字力透纸背,思索一番后答道。

“这词出自《老子》当中的和其光,同其尘。原意为融入光彩,同蒙尘埃,放在具体语义中既是道家的“出世”态度,也有儒家的‘中庸’之义。

但依微臣看来,既有耀眼光芒就应作皎月,既不甘沦尘自哀就应发愤图强。因此‘和光同尘’四个字,只能是真正强大者自谦自省之语,不该是某些胆小怕事者的托辞借口。”

周祉佑看向魏悠,莫测的目光中多出几分赏识,听完魏悠之言笑道:“既然不是和光同尘,魏大人初入翰林时,为何与十三王走得那般近?”

魏悠明白,周祉佑只是语气随和,心可不随和。于是立马跪地答道:“微臣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修撰,十三殿下有令,微臣不敢不从。”

“确实,我那十三弟不是善主,可为何他偏偏找上你?”

“微臣家世贫寒,又尚未娶妻,状元名号在外却毫无根基,或许十三王看中这一点才与微臣谋事。”

周祉佑低头,平直的唇线因魏悠这一跪垮下弧度,不知为何,他一点都不喜魏悠卑微胆颤的样子。

“起来吧,本王随口一问。以后别再随便下跪,你堂堂状元之才,文思敏捷,才华横溢,不该是这幅软骨头样子。”

魏悠仰头,回答一声“是”之后才站起身。

周祉佑心中疑虑打消,让魏悠坐回原位后开口问道:“本王有法子保你留在京师。你若愿意,明日早朝我便上书启奏,你也不必去那偏僻之地磋磨。”

魏悠毫不犹豫回道:“广南属边地重镇,虽地处偏僻但意义重大,微臣能吃苦也敢吃苦,愿意赴任。”

“可……”周祉佑却顿了许久开口道,“你一个女子,那地比燕北还要荒凉几分,民风彪悍不说,南蛮诸地还总去侵犯。你哪里吃得消?”

“微臣本也不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殿下不必担忧。”

“那就辛苦你等等,年关之后,本王一定把你调回京师。”周祉佑怕她不信,取下身上的龙纹玉佩交给魏悠,“此为信物,若本王做不到,此物便赠予你。”

魏悠看着玉佩上的青翠流苏有一丝恍惚,这是燕王受封时皇后亲赠的物件,见此物如见燕王。

上一世,周祉佑也是这样与她承诺说,“冤假错案,期后平反,若做不到则把玉佩赠予你。”

最终他没有做到,也确实从未收回过此物,甚至之后还给了她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剑。周祉佑总是食言,对她却一向大方。

“殿下不必为微臣做到如此地步,只要殿下安好,微臣便心满意足。”魏悠婉拒了周祉佑。

书房外,院落内一棵新种的槐树终于长出了花骨朵,阵阵淡雅幽香透过大开的窗口弥漫了书房的每个角落。

周祉佑从未注意到过这棵槐树。今日魏悠前来,他似乎有些紧张,总是将眼神放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这才注意到新树开了花。

当听到魏悠那句“心满意足”时,周祉佑不可避免地再次飘忽着眼神望向其他地方,忽地注意到魏悠的发冠上有一朵白色的槐花。

要拿下来吗?可魏悠是女子,他提醒一下就够了。这般想着,周祉佑却不自觉走近魏悠,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扶到了魏悠的乌发。

“许是院落外槐花开得太盛,掉到魏大人头上,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