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进行得很顺利。被捏住软肋的穆程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本殿的这些提议，你可有什么意见？”

感受到对方打量的视线，穆程慌忙低头：“殿下乃人中龙凤，谋略也是高人一等的。”

“嗤，油嘴滑舌。”

宋衍从主位上站起，缓缓踱到穆程面前，垂眼看着他，“穆青青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大人，可要好好表现。”

“在下定不负殿下所望。”

“你最好是。”

*

院中没有一丝风，树木静静地伫立于小道两侧，纹丝不动，是沉默而高大的护卫；夏虫隐在草丛里，叫了没几声，便噤了声。

万籁俱寂。

大概是这样的氛围让宋衍感到了不适，他紧了紧斗篷、压下声音：“回京，动作快，别被察觉。”

“是。”

庭院里，静默站立的黑衣人几乎与树木在月下的阴影融为一体，听到他的号令，纷纷身形一动，上前护送宋衍离开。

忽的，只听“喀喇”一声，有个人影晃了晃。

“谁？”宋衍警惕出声。

“主子，”年轻的声音从最后方传来，“属下刚刚走得急，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子，没站稳。”

“哦。”原来是他最为满意的暗卫，宋衍不疑有他，“无妨。”

诗宁猫着腰蜷缩在墙角，看向脚边差点坏了大事的小石子，暗自惊叹宋衍的观察力——若不是有严一安插在宋衍身边的人相助，自己此行怕是会损兵折将。

月光如水，一泻千里，安抚着人间烟火气。待郡守府彻底安静下来，诗宁才示意手下开始行动。

“郡守倒是挺忙，大半夜了还掌灯不眠……可否赏脸同本公子一叙？”幽幽的声音从穆程背后传来，把他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谁？胆敢夜闯郡守府！”穆程慌慌张张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

摇曳的烛火衬得少年的眉眼分外凌厉，他漫不经心地倚在窗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更显出穆程的狼狈不堪，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穆程瞳孔紧缩，尚未来得及呼声求救，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暗卫制服。

“穆郡守一把年纪，还童心未泯。真是天真得过分。”少年明明笑着，吐出的话却让他入临冰窖，“是什么让您觉得，韦辰能这般轻易地除掉呢？”

“韦辰不是……”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穆程回味过来，明白自己中了计。他脸色阴沉：本以为能在两边周旋，如今看来，只有投靠宋衍一条路可以走了。

眼前人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周身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忽地，他脑中灵光一现，少年的脸对上了那些人口中的谋士。

“是你！”他怒目圆睁，如野兽困于猎人陷阱般声嘶力竭，“若没有你在旁边指手画脚，韦辰那个死脑筋，哪能把官场折腾成这般模样？”

“本宫奉劝你，不要做什么小动作。”少年支着下巴蹲下，同他对视，“与其想趁乱解决本宫，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你府中的这些侍卫，全都被放倒了。”

“宋……”

“大胆！”暗卫护主心切，架在穆程脖子上的刀又逼过几分，“公主殿下的名讳岂是尔能随意直呼的！”

应证了猜想，穆程面色惨白，两股战战——幸亏他被暗卫挟持，否则兴许已直接瘫软在地了。

诗宁故作高深地一笑：“穆郡守，你可知本宫何时盯上你的？”

穆程只感觉浑身发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似是鱼类在雨后水塘的濒死挣扎。

诗宁自然没耐心等他回答，她立起身，扬了扬下巴：“把穆家几口人押入京城——走小道，低调些，不要被宋衍的人察觉。”

“是。”暗卫领命告退。

*

“公主殿下，人已经带来了。”暗卫欲言又止，“只是……”

“无妨，我随你去便是。”

行至门外，暗卫掀起马车的帘子，示意她看——韦辰在狭小的空间里蜷缩着，低声呓语，睡得昏天地暗。

诗宁不由得苦苦憋笑：“大学士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兴许是白日里急于赶路，韦辰大人才比平日困倦了些。”

这种时候都能睡着……不知他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还是因为大腿抱得太久了，已经把划水养成了一种习惯。

大概是诗宁谴责的目光太过强烈，韦辰终于睁开了眼。

韦辰“哼哧哼哧”喘着气，艰难地挤出马车，一把鼻涕一把泪：“公主啊，在下不应该睡着，作为皇上钦点的钦差，居然克服不了小小的瞌睡虫，微臣愧对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打住打住。”诗宁抽抽嘴角——这家伙就是个老顽童，但硬是强撑着直言不讳的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