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欲吃“绝户”(2 / 2)

这一大队人马,一抬抬箱笼,既不披红也不挂白,缓缓穿城而过,自是引人侧目的。待瞧清了车轿上贾家的徽号,便渐渐有人议论起来。

贾孙两家的恩怨如今已是市井笑谈,众人见了这架势便知这是贾家小姐要回孙家了。一时也有说贾小姐可怜的,也有骂孙家可恶缺德的。

一时车马拐进了青云巷,停在孙府门前,早有家丁开了大门候着。

今次是贾琏送了迎春过来。到了大门口,他先下了马,至迎春轿前,隔着帘子道:“二妹妹,我先去见那孙家族长,你自去内院。若有什么,立叫人来外院寻我便是。”

此番贾母命他来自不止是把人送到就完了,孙家这一摊子事他自是要帮着摆平了方好回去复命。

迎春忙应了是,又道:“偏劳二哥哥。”

贾琏一笑,自去外书房会那孙家族长去了。

迎春停了一会,从轿帘缝隙中瞧见众小厮簇拥着贾琏转进门内不见了,方吩咐了句:“走罢。”

那青罗车轿便又移动起来,穿过孙家大门,转过影壁,至一垂花门前。才刚停稳,便有数个仆妇接出来,争着打起轿帘,扶迎春下来。

迎春随意搭了个婆子的手,慢慢下得马车来。就见孙母吴氏一盆火似的迎上来,半揽住迎春,又哭又笑道:“我的儿啊,可把你给盼来了!”

因见迎春行动间还需拄着拐杖,便又骂下人:“没点眼力见!还不快扶着奶奶些。”

迎春见那慈和关怀之意都要从吴氏满脸的褶子中挤得喷薄出来了,心中好笑,面上却也端出一副慕孺的样子:“本该早些过来,只是老太太舍不得,便多留了几日……”

不是母女此时亲热得倒胜似母女的二人相携往里走。

进了垂花门,便是一条窄窄的穿廊,再往里便是正房大院了。说是大院其实也就一两丈见方,稀稀地种着些花树。院子左右各设一厢房,正面三间朝南上房。

吴氏引着迎春一路往上房来,顶头却见一穿金戴银的妇人突然从屋内掀了帘子出来,站在廊庑下有些吃不准地望着她们。

迎春一愣,转念明白过来。听说那族长太太送孙子来京后也在孙家住下了,如今看来这位是直接把人家正房都给占了,怪道那吴氏天天火撩屁股似的往贾家跑呢。

往日吴氏一见了那族长太太赖氏,就面黑似锅底。今日倒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弟妹,正要使人叫你去呢。瞧瞧,祖儿媳妇回来了。”

又对迎春道:“这是你二叔家的婶子。”

祖儿媳妇,这称呼…迎春嘴角微抽,但仍对赖氏笑道:“原来是二婶子,这一向身上可好?”又指了指手内拄杖,“身上不便,婶子恕我不能请安了。”

一个宅子里住着,这赖氏自然知道吴氏三天两头跑去贾府寻靠山。只是她想着,老孙家把人家国公府得罪得这么狠,贾家人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搭理吴氏。

故也不放在心上,想着吴氏碰够了壁自会回来低头。

不料这挨千刀的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还真把贾家小姐请回来了。

赖氏心头直坠,她自是知道自家惹不起贾家,但又实在舍不得孙绍祖这一支的产业——

本来已是到嘴的鸭子,难不成就这么飞了?

赖氏一向精乖,她偷眼瞧迎春,虽是大家小姐的气度,但瞧着娇柔可亲不像是精明的样子。

又见迎春朝她问好,便忙赶上来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那些虚礼。”说罢又后退一步细打量迎春:“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不是我说,大嫂子,你们家绍祖是猪油蒙了心了!娶了这样的媳妇还不足,还要下死手糟践,您也不劝着些。这要是我们家媳妇,我都不知该怎么疼才好呢。”

吴氏哪听得了这话,面上的笑迅速狰狞成了一朵食人花。

迎春忍着笑,正要说几句圆场面的话。

不想那赖氏倒自顾着回头冲屋内喊起来:“威儿,还不快出来给你娘请安!”

话音刚落,就见屋内蹬蹬蹬地跑出一个胖小子来。

赖氏一把拉住这家伙便往迎春跟前送,嘴里还念叨着:“来,快给你娘磕头,今后可要好好孝敬……”

迎春一怔,只见一有些痴肥的十三四岁小子半张着嘴,惊呆了似的站在她跟前,一双眼睛钉在她身上拔都拔不出来。

司棋和陈嬷嬷倒是反应迅速,一下上前挡在迎春身前。

迎春这时也回过神来——这是古代,十三四岁都到议亲的年纪了,早不是孩子了。

眼前这小子同自己也并非血亲,按理很应该避嫌才是。如今可好,倒大剌剌跑过来认娘。

她自个儿才十七呢,哪儿来这么大个儿子!

思及此,迎春登时撂下脸来,冷声道:“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