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着(1 / 2)

陈婴自打娘胎出生就浑身冰寒,到了寒冷季节更甚,怎么裹都裹不暖,母亲早早厌弃了她,扔下她和她父亲独自离开。

村子里的人也不喜欢她,谁会喜欢她这么一个怪胎。

陈婴很早就看清别人的异样眼光,躲在小院里一个人玩泥沙。

她的小狗就葬在小院里,她没事就对着它说说话。

一张白胖胖的小脸从狗洞探过来,小姑娘崩了颗大门牙,咧着嘴问,“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她卡在了狗洞里。

陈婴去父亲房外找了个小铲子,小心翼翼凿着,小姑娘得以脱身,挤进来,满头都是汗,“谢谢姐姐,以后我能常来找你玩吗?”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陈婴眼睛也亮亮的。

那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唯一的朋友死在第二年的春天。

溺水,身子泡得肿了。

她的父亲母亲哭得天都要崩了,她母亲冲过来想要掐死她,被师父拦住震开,“你为什么要约她去河边,该死的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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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什么?”

“等一等再……呃,上吊。”他斟酌着词汇,“今日不吉,不宜上吊,死后会化为厉鬼,连带亲人朋友不得安生。”

陈婴眸光黯淡了几分,看着脖子处悬着的绳子,居然觉得他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她从箱子上下来,“依你看,哪个日子适合上吊?”

“依我看,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祥瑞降世,可渡世人。”

陈婴点点头,听从了他的意见,“下月初八我再来。”

梧桐落影重重,枝头积雪裹着寒意,他笑了笑,“姑娘为何一定要寻死?”

“什么是生?又什么是死呢?你活过吗?”

“新郑的雪总是来得快而且久,春日会来得迟些,不同季节,我们看着这片天空会有不同感受。可我知道,我在这片天空下活着。正因为我还活着,才能在此处遇到姑娘。”

他凝望空中南飞的鸿雁,“它每年都在南北方向来回,有时候也会疲倦,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歇够了,还是会继续飞翔,南北来回纵使辛苦,一路却有不同风景。”

陈婴若有所思,沉默了良久。

“在下张良。”他主动报了名字,目光掠过陈婴面容,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陈婴。”

“阿婴不如随我回去,等下月初八陪阿婴再来。”

“先生好意,我代阿婴先行谢过,阿婴如今在我府中居住,不劳费心。”韩非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意识到有人想拐走他的阿婴,赶忙两步并作一步,跨上前来。

陈婴暂时还没有离开她人体暖炉的打算,她身体最近因天气缘故越加冰冷,在遇到韩非之前,已有多日半夜被冻醒。有了他后,倒还睡得不错。

“我先走一步,下次再见。”

张良垂下眼睑,遗憾似的微微一笑,“阿婴再会。”

青衫渐远,韩非迫不及待开口,“他是谁?你们约了下次再见吗?他为什么叫你‘阿婴?’”

陈婴抱着绳子和箱子继续往前走,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韩非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四周叫卖声不停,陈婴只觉吵闹,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韩非一时领会不了她的思路。

“我母亲晚上迟了回家,我父亲追问她的样子。”

察觉到陈婴语气中的烦躁,韩非静了静,放轻了声音,“你是不是很讨厌这个样子?”

“嗯,很讨厌。”

从她久远的记忆里,每次这样的追问后,都是一场难以停止的吵架,互相埋怨对方生了个怪胎。每当这个时候,她只想捂住耳朵躲回自己屋子里。

“那我以后不这样问你了。但是你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会叫人担心。”

韩非觑了觑她神色,见她有所缓和,大着胆子从她手里夺过绳子和箱子,直接送给了街边杂耍的艺人。

陈婴对此没有反应。

“我给你留了信。”

韩非控制住自己预备冒烟的脑袋,那是信吗,那是遗言。也幸亏那份遗言,还有她随手放在一旁的地图,他才能找到她寻死的位置。

“你为什么又要寻死?”

“我从未答应你不死。”

为了让陈婴高兴些,韩非今天向红莲要了一些香料,全部倒进浴池里,身体没入浴池足足一个时辰,泡得香喷喷送到床上。

陈婴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汲取暖意,俯仰之间不经意的动作惹得他轻/颤,险些失控/呻/吟出声。

她跟随师父研究药理多年,鼻子素来灵敏,贴了一阵,鼻子实在受不住,连打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