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一)(2 / 2)

进人心底。

她一下子释然了。就算作为辅助,只要做得好,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她不必要去羡慕别人啊。

宋窈——神眇回忆当年种种,心中涩然。宋煜落罪,那个笑容里映着阳光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十五岁最美好的时光。那么莫非呢?追求剑者巅峰的人,忽然之间少了一个,他会不会觉得寂寞?

神眇飞快地穿越街道,绛色披肩与织锦璎珞飞扬在风中,最后在城主府前轻飘飘地坠落下来,她近乎急切地问:“莫非公子何在?”

门口的侍卫一脸奇怪,盯着她瞧了瞧:“大公子不在城中。”

不在?可宋家出事之前,他明明还设法搭救,现在尘埃才刚落定,以他和宋家人的交情,断不会选在这段时间出城。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感到一丝异样,犹不确定:“大公子何时回来?”

侍卫们互相打眼色,支支吾吾地,最后说:“可能还有一阵儿吧。”

她得到的答案,是莫非叛城出逃。

叛城,出逃!

这是个万万难以接受的答案,怀疑和不安从此种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直到看见莫唯沾沾自喜的神态,听见他说“你的契约连在了本公子身上”,这些情绪通通转化为愤怒,他的喜悦,也成了像开屏的孔雀一样的过分的洋洋得意。

这股愤怒来得莫名,也难以启齿,神眇下定了决心。

她开始更加刻苦地磨练功夫。她想要有朝一日取得卓邙的信任,拿到一个去城外的任务,然后去找莫非。

她回望一眼高高的城墙,绣着龙虎盘云图样的彩旗猎猎飘扬,拱卫苍穹。巍然雄固的城楼上,琉璃瓦似霞飞云举。

她困守在天底下最坚硬的牢笼里,望不到墙那头的蓝天白云是何等模样。

再次得到莫非的消息,是在半年以后。在谢夫人的追查下,莫非叛城的罪名被洗刷,吴姬殒命,悬在大公子一脉头上的利刃终于放了下来,大家多多少少松了口气,积郁阴霾的脸上也浮现笑意,额手相庆。

听到小丫头们偷偷摸摸的议论声,她放下缠指的布头,久久地怔忡。

有人欢喜,有人却不痛快。莫唯那一阵子变得疯疯癫癫,罚她在明和殿前连跪了三日,随后又把她关进了清净阁,勒令她不许进食。

神眇和莫非具有故人之谊,令他心生厌恶,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就这样关了几天,莫唯又嫌见不着她,想出了一个新的法子。他命神眇每日到自己面前跪一个时辰,对她进行苛刻至极的斥骂和折腾。罚完以后,兴许是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柔静,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哀求哭告,他没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反而更加暴躁。

明和殿的侍从们整天愁云惨淡,大气也不敢出。

神眇绷僵着身躯,将这份折辱生受,却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高高扬起了嘴角。

幸好,那个人已不在这污浊之地。

莫唯表现得越难看,就说明莫非过得越好,不是吗?

夜色低迷,窗外无风。点点滴滴的更漏声细数着寂静。清净阁外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灵犀闪了进来,又飞快地把门闭上。

灵犀拿出一只馒头塞进她怀里,随即缩回手,不太自然地将发丝向耳后别了别。

神眇握着还有热气的馒头,又温又软的触觉熨帖着冰凉手心,让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她和灵犀虽然同属淘沙阁,平时却未见得多么亲近。这又是一个深秋的夜晚,窗外那棵苍老的梧桐在寒风中低头细语——她有多少次趁着暮色归来,路过这里啊。如今身陷囹圄,手握着这般亲切的暖意,这般滋味,她……永志难忘。

灵犀背靠窗棂,安静地陪她坐了一会儿。她看不清对方神色,一股暖流却顺着轻轻覆上手背的指尖,传递着慰人心安的力量。

灵犀不能久留,又再她手上拍了拍,示意告别。临走时,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大公子,随含雪楼的一位大人去了。”

神眇默默地点头,这么多天,她胸口一直压着一口气,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而牵念似那悠远高亢的雁声,带着她的梦境,飞到千里之外那片白色的衣襟上。

直到某一日,天才三更,她突然被人从冰冷的被褥中推醒来,明和殿的侍者面带怜悯地看着她,说:“二公子召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