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六)(2 / 2)

会有些冒昧。

滑天下之大稽!

花镜在心里狠狠地蔑视了一下此种想法,正欲出声,却见花无垠捂着嘴唇猛咳了一阵,然后脸上带着两坨红道:“看来这本也没有破解狐樨的方法。”

“若要破狐樨,先大略试探,咒痕必自咒眼处向外显露,此处便是一个灵力源。一旦禁制为外物所迫,灵力便从咒眼出动,涌如激流;解除威胁之后,回流会稍缓一些。寻着禁制下端,连续击之,则灵力遽聚于此。再寻咒眼上方四厘处,极力促击即可。”元不惜稍加思索,便详细地说了出来。

“对对对,是有这么说的。”花无垠激动,“是哪本书来着?”

“《九微集》。”

二人心有灵犀地一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就齐刷刷变了脸色。

“父亲!”

“城主大人!”

元不惜乍然俯身,额头贴至地面,魂都飞了一半。城主大人在那站多久了?方才自己的言行可有不妥之处?那一问一答之间,好像……好像并没有尽到应尽的礼节?

元不惜浑身血液一点点变得冰凉。

花镜却只瞥了他一眼,问:“你们在看什么?”

花无垠知花镜素看不起伶人,而今没有摆脸色已算是恩德,忙将话接过来,老神在在地道:“儿被困蘋地之时,门外设有禁制,凭一己之力无法逃脱,全凭原秀兄相救,所以这屋子里全是讲解禁制的书。因这类书籍过多,整理的过程稍嫌繁杂,且在识记背默时,能时常与人讨论总比自己抱着书死磕要好,儿就想去含雪楼借个术师来。”说到此处,花无垠一歪头,显得有些无奈,“最近含雪楼里的术师也不大够用,元不惜虽咒术不是很强,但在笔墨上伶俐得很,那些绕得人眼晕的字倒都愿意与他做朋友。果然人各有所长,儿就算把墨吞到肚子里,都尝不出个味儿来,还没有他拿鼻子一闻来得奏效。”

花镜听他说到最后,简直哭笑不得:“你好意思说人各有所长?读书的事也就罢了,这咒术方面,你长吗?长哪儿了?”

花无垠暗自吐舌:“以往儿和咒术是冤家对头不假,但如今儿努力地与它套近乎,已经成功一半了。”

“一半?”

“就是从‘形同陌路’变成‘我认识它,它不认识我’了。”

“混账东西!”花镜骂了一句,冲他屁股而去的脚刚抬了一半,又险险地放下了,“你有心上进,这很好。”点点头,警告的眼神缓缓转向元不惜,“你若当真有志于学,这也是好事,但如果让本城主发现你们相互干扰不思进取——结果你知道的。”

元不惜抬眼,视线不期然和花无垠撞在一起,后者朝他温温地一笑,清朗明媚,带着宽厚如海的镇定,让他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安稳起来。

站在前面的那道纤瘦身影,与大家念念不忘的大公子有太多不同。

大公子待人和气,但他的和气永远不会有失身份,让城主觉得不快。

花无垠却会插科打诨地替一个伶人解围,若因此而惹怒城主,连他自己也要受罚。

元不惜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此时还畏畏缩缩,只会益发让城主鄙视,枉费花无垠的苦心。还好他从心跳到表情皆已从容自若:“小人定不会让城主失望,尽力协助公子,并刻苦学习咒术,以便更好地为沧阳出力。”

在花镜心里,伶人都是奴颜媚骨、惺惺作态、依权傍势,世家子弟之不思进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些人的功劳。花镜生平最看不得这幅样子,此番倒觉得元不惜的表现也不是那么碍眼。

或许是他提笔挥毫的神情太过专注,竟让那淡淡摇曳的灯火映出了一丝暖意。或许是他将伶人馆赐与的绫罗束之高阁,守着半旧的布衣,素面洁颜。或许是过往数载春秋寒暑,他仰赖着城主的垂怜方得一席之地,关于他的一切尽在指掌。

亦或许是,在宴席上,他因担忧花无垠的处境漏了半拍音。

花镜心里有些喟然,沉下脸嘱咐花无垠:“给你两日休整,之后当继续用功,不得松懈。”话毕,在次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声中皱了皱眉头,这身板儿太弱了,弄得他都不好意思多教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