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姑娘把黛玉逗得面色绯红，自顾自笑作一团，笑够了，才慢慢歪了话题。

“姐姐年后就要上学去了，到时候要见姐姐一面就更难了。”探春叹了一声，口气里却分明带着羡慕。

贾母对姑娘家上学去的态度很微妙，三春在书院念够了年纪就没有再上学了，等着到了年纪嫁人，如今迎春已经在相看了。

“到时候宝姐姐与林姐姐一同上学去，府上吃茶都冷清了。”惜春捧着茶喝了一口。

宝钗笑道:“到时候你把嫂嫂请来，比一百个我们还热闹呢！”

薛宝钗砸了重金请名师，本身也是聪颖的，知道哥哥不成器，下了苦功夫学，又走了贾府的关系拿到了应考的名额。

她自父亲去世后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见识极广，答题时加了不少分，堪堪过了试，虽然排名不是很漂亮，但对离开书院多年的她来说已经不错了。

探春看向黛玉和宝钗，想要说什么，却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

“好啊，我给你们送好东西来，远远听着你们在这儿说道我！”未见其人，就远远听见王熙凤的声音，大方利爽，“早知如此，薛家姨妈的送的珠花儿我就自己私藏了，何苦巴巴给你们送来。”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王熙凤的语气却分明在打趣，进来时面上带笑，动作间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身后跟着的平儿还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她。

“哪儿是说道嫂嫂，我们可都盼着嫂嫂来呢。”贾宝玉大方地接话，给王熙凤倒了杯茶，语气娴熟，自然而亲近。

王熙凤笑吟吟喝了宝二姑娘，却没有接话，从平儿手里拿过那精致的木匣子放在桌上，道:“薛家姨妈那儿有些宫花，道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白放着可惜，拿来给你们分着玩。”

说着王熙凤打卡匣子，里面是十支拿纱堆的花儿。

宝儿姑娘大抵是觉得新鲜，从匣子里取了一支在手上把玩打量，道:“这花儿倒是有些意思，嫂嫂怎么不自己留两只？”

王熙凤笑道:“周瑞家的已经给我送过去两支了，我听说你们都在这儿聚着，就替她跑一趟，来这儿凑个热闹。”

贾宝玉摆弄了几下手上的宫花，就把它抛回匣子里，道:“让姐姐妹妹先挑吧，这样的花儿，合该来配她们才是。”

虽然是宫花，但这儿的几个姑娘的人高看它一眼的也不过是它是宫里新鲜的法样罢了。

薛家是皇商，替宫里采买东西，有中意的自己也多少留下一些。贾府虽然渐渐没了以前的发光，但是它以前也是国公府，别的不说，但现在王熙凤身上这件大红绵纱袄子襟儿便是上用内造的，且当今节俭，怕是宫里的贵人用的都比不上这个。

贾府的人见惯了上用的东西，只是平常，惜春问着:“谢过姨妈了，只是这么好看的花怎么不留着给宝姐姐戴？”

看着兴致并不高。

“我不爱戴花儿，给我留着倒白糟蹋了东西。”薛宝钗道。

“那倒是便宜了我们。”

虽是如此说着，但也不过是客套话，几个姑娘做出幅兴致勃勃的样子挑了挑花，各自拿了两只让丫头收着了。

“说起花，林姐姐的花儿倒是许久不见她戴了。”

“怎么说？什么花儿？”宝二姑娘兴致勃勃地搭腔。

“那时你还没来呢，”惜春道:“夏天的时候，那时毒萝姐姐也在。”

如此说着，迎春也想起来了:“那时林妹妹配着那件云树花样的裙子，可不是别了绢花吗。”

如此一说，薛宝钗也有了记忆，那种月光下变色的绸缎何其珍贵，她见时也没想到会有人糟蹋料子拿这做绢花，更别提那时候那件寻常人不能提的事情才刚刚落幕，过去许久薛蟠重金买了条那时流出的假缎带收藏，她才隐约想起来这料子有些眼熟。

薛宝钗只当是黛玉那颇受看重师兄得了一些，没有深想。

那些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的绢花黛玉一直收着，虽然做工算不上多出彩，但却处处透着用心。

黛玉掩着杯子喝了口茶，又借着的动作掩住浅笑的嘴角。

原来从这么早开始就有了预兆。

也许比那还要早一些。

早到黛玉无论如何向前追溯，都只能想起阿杨亮晶晶的眼睛，和他从一开始就能让人感受到的满满的认真。

虽然开始时有些笨手笨脚却不自知，会偷偷看她以为无人发现，如果存在可能性，哪怕是不一定需要的事情也会体贴入微地准备……从相遇到如今，他对她从来不曾怠慢过。

这是在芸芸众生中一眼注定的偏爱。

黛玉又压了压鼻尖，感觉有什么在心口涌动，仿佛情浓深处，甚至眼眶都有些发热。

明明这些年，眼泪莫名就少了……

黛玉吸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没让人看出异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