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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海面目顿时狰狞,拔高声量道:“好事?这是好事?娘本来就偏心他!”

宜玟起身,绕着他走了两步,续道:“咱祝家是做什么的?想要接掌祝家,岂能忘了本,就你那个不成器的二弟,一开始不也给了几间铺子练手,也是亏得头疼,才随他去考科举,逼他走出条路来。你那三弟过去身子弱,他爱画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但如今,他想继续画,恐怕娘第一个反对,我们就帮着他玩物丧志,既增进你们兄弟感情不说,届时娘自然而然会看他不顺眼!”

“诶,夫人,你说得对!”祝云海赞道。

宜玟为那句恭敬的夫人哄得心花怒放。

祝云海略一忖度,顺着她的思路道:“那些人递了帖子,我们干脆办个画宴。那画我们都没见他画过,也打听不出来,也许是山里的隐士所作,或者真有那么个高人撑腰,但凡事眼见为实,只要让他当场作画,自然知道真假。”

宜玟满意点头,觉得她这相公还不算太蠢。

“你再帮我个忙,把梁心与支开。”大少爷开口,若真是合谋,万不能给他俩通力破局的机会。

——

中秋团圆节,三少爷上织造坊亲自去接自家夫人这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沉浸在儿子回来的喜悦中的老夫人,在听过邱管事的美言后,让心与回去休息两日。

这日一早,宜玟便派贴身侍女去请三少夫人,说是先前她整日在坊间照看织造,不得机会,如今她休沐,无论如何都要拉她说说体己话。

指挥官并不想她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人准没好事,他们能不接触,则少打交道。

但这次,心与却决然反对,对那丫鬟应了下来。

她明白人情往来是府中必然的生存法则,越是躲避,越是向人宣告他们心里有鬼。她再三琢磨,只要神明大人不去,就不怕露馅,她自己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指挥官体谅她的用心,知道明面上无法直接拒绝,于是故意冲银杏说:“午间炖个当归乌鸡汤,再做个四喜丸子和八宝烧。”

银杏机灵,立刻附和:“知道啦,都是夫人爱吃的!”

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外人不要留客,心与捉住他的小心思,忍不住莞尔一笑。

结果没吃成饭的人,反倒成了他。

心与走后不久,大少爷便派人来请,说张罗了筵席,专门请了些丹青圣手来,其中有他曾经十分仰慕,非常想去拜会的画师,因为人不在洛阳,一直没能相见。

先前,心与向银杏套过话,那位货真价实的三少爷酷爱画画,几乎可以用如痴如醉形容,不去一定会引人起疑。

就在早晨,大少夫人来请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冲着心与来的,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靶子,不过如此一来,心与那边至多是调虎离山之计,宜玟不会对她怎么样,他反倒安心下来。

银杏在内宅多年,深谙斗争,一看三少爷给自己使眼色,就知道没好事。

她大胆猜测,是大少爷眼红,要对付三少爷,于是在人离开后,想法子去找老夫人报信。然而老夫人一早便出了门,她只能去宜玟那儿找心与,祈盼她能有办法把三少爷叫回来。

——

大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虽是家道中落,比不得祝家富贵,又是庶出,不得宠爱,但自幼也是请了先生教导,饱读诗书。从前她与人谈的都是经史子集,要不就是说说洛阳贵女间的闲话,还没和穷苦出身的丫头打过照面招呼,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先嘘寒问暖几句。

左右不过是,有没有受欺负,住着可还适应,是否有短缺,要不就说一说府中规矩,女子规诫。

心与乖乖听着,一个劲儿点头。

话全靠自己一个人说,总有说完的时候,大夫人寻着机会便略做停顿,暗示对面的女人接话。

心与隐隐有所察觉,倒是想接,奈何她不会说话,唇语对方又看不懂,不论自己说什么,宜玟都是一副眉头紧蹙的模样;而比划呢,宜玟又根本没有耐心看,自己则差点打翻手边茶盏和果盘。

宜玟只能自己顶上,在心里把这腌臜丫头和她那个死鬼夫君痛骂了百遍。

心与不敢吱声,只能低头喝茶赔笑。

其实就算能说话,她们也没法聊,毕竟自己能说什么呢,会的不是织布就是种田,这大少夫人管家,和钱和人打交道,基本不怎么去织坊,种地更是见都没见过。

约莫又过了半炷香,话翻来覆去说烂了,宜玟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忽然想起昨日祝云海酸他们郎情妾意,又道老三爱画成痴,思前想后,这女人为了投其所好,或许多有研究,便试图和她聊聊六朝四大家中曹不兴的佛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