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场百年奇遇的大雪突然席卷扬城。公寓楼前那棵百年古树终于在在大雪后的某个清晨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寿终正寝了。

雪花在夜里悄悄覆满屋顶，无声无息的女生公寓楼内，纪思思突然从床上坐起，担忧地望向窗外。

这一番动静带动着铁制床架嘎吱摇晃，睡在下铺的佟妍翻了个身，嘴里嘟哝了句梦话。纪思思点了穴一般坐在床上，待房间又安静后，她才慢慢躺了回去。

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躺到了凌晨，六点一刻她终于熬不住下了床，裹上一件羽绒服匆匆出了门。

扬城大学不愧是一流名校，第二天一早，两辆拖车就进了校门。震天的响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校园的宁静，惊扰了还在沉睡中的学生。

从窗户往外望去，亮黄色的拖车在大道上缓缓前进着，路旁还有未消融的积雪。

“嘶—好冷，”佟妍披着被子起身，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紧紧合上，喝出的气在窗户上形成一层白雾，“这种鬼天气，谁还出门啊？”

刚说完，一个黑影就出现在视线内。

那黑影仅靠着路旁的绿化带，慢吞吞地移动着，几次滑倒后终于手脚并用着爬上了公寓楼前的草坡，往湖边走去。

佟妍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擦窗户。

白茫茫的世界里，那身土到掉渣的纯黑色羽绒服，那亮粉色的棉裤，那双坠着两只大青蛙的棉拖鞋，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踩着凳子往上铺看去，果然不见人影。

“哎，”佟妍又裹紧了被子打算钻回被窝，“这感天动地的母爱，谁家大学生跟养孩子似的成天盯着一群鸭子。”

“阿嚏—”

天寒地冻的，纪思思被冻出了鼻涕，鼻头已经冻得发紫，两只露在外面的耳朵一阵发麻，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她搓了搓手，绕过了那片灌木丛，湖边那个简陋的木头房子显露出来，几只鸭子躲在屋檐下，还有几只在尚未结冰的湖水中游动着。

“嘎—嘎—”

这群大小不等的绿头鸭见到有人经来了，扯着嗓子叫唤起来，“嘎—” 个头小很多的那只鸭子从翅膀下钻出来，也跟着乱叫。

纪思思这一刻才放下心来，她望着这叽叽喳喳的一群生物，深吸一口气，被冻得鼻子发酸。

天气预报几天前就发出了预警，告知将会有一场大雪降临扬城。班群里大家都在兴奋得计划去哪打雪仗堆雪人，作为南方人，她却一点高兴不起来，唯一挂念的，就是学校湖里那群鸭子。

那么大的雪，湖面会结冰吧？路面结冰了，怎么给它们喂食物呢？天这么冷，它们又没有御寒的设备，能挺过这两天吗？

纪思思忧虑了好些天，人都憔悴了不少。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虽然这场雪阵势浩大，但气温也介于0摄氏度上下，湖面离结冰还尚远；鸭舍里，有她提早准备好的食物，够它们吃好几天的；至于御寒，鸭绒被可不是白吹的。

纪思思近几天为了这群鸭子费心劳神，连几个舍友都看不下去了，纷纷给她出主意。

“给它们喂食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许芝儿这样说道，另两个舍友点点头，纪思思摇摇头：“我是校鸭盟保护会会长。”莫名其妙被推上了会长这个位置她也很苦恼，她可是从来没有养过鸭子的。

“嗯，谈个恋爱就好了。”许芝儿又建议，几个舍友又点点头，纪思思又摇摇头：“我刚失恋。”一想到这她就难过，干脆不想。

“给你介绍男朋友吧！”许芝儿两手一拍，忍不住感叹自己真是聪明，几个舍友也两手一拍：“好主意！”纪思思又摇了摇头，这回她什么也说不出了。

一旁的佟妍久久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纪思思。

“有了！”佟妍如然冒出一句，甩开了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翻出了那个熟悉的联系人，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敲完一脸姨母笑，想了想又删掉，重新敲了一行简短的讯息点了发送。

【扬湖东面鸭舍，速来，过时不候。】

佟妍盯着这一行字，想到什么似的，笑得直不起腰来，激动之下把还在沉睡中的另两个室友喊醒，几个人围在窗子边，盯着湖边那道身影。

“啧啧啧，你看我们思思这专注劲儿，”许芝儿嘴里念念有词，“她要把这功夫用在学习上，早考清华了。”

“说什么呢，”佟妍拍了拍她肩膀，“你可别忘了，思思才刚拿了奖学金。”

“嘘—有人来了。”佟妍示意她们不要出声。

湖对面，一个模样可疑的身影出现在树枝缝隙间，黑影在原地徘徊了一瞬，向公寓楼方向挪了过来。

远远的，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分辨他身形瘦高，远看像是一条移动的电线杆，两条腿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路面湿滑，他低着头，走得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