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残阳消失，那一片黑色逐渐笼罩上空，秦烈才回身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的男人依旧面色惨白地躺在那，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默默守在一旁，心心念念期盼着男人能够苏醒。

华灯初上，夜黑了又亮。

当第一缕霞光升起，病床上的男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睡梦中的秦烈听到了极简短的一声咳嗽。

他连忙俯下身子，听见男人微弱如蝇的声音在问，“这是哪？”

秦烈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男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又闭上了双眼。

再次醒来，临近中午。

男人终于有了些力气。

他虚弱的喊了一声“秦烈”，就见趴在旁边打盹的男人立马弹跳起来。

“老大，您终于醒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

秦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都是我乱猜测的，您别当真。”

“倒水。”

男人喉咙口干到发涩，直到温热的白水顺着流过一遍，那干涸的土地才逐渐焕发新生。

喝完小半杯水，男人才垂下眼脸去看自己的手臂。只瞥了一眼他就收回目光，紧锁的眉上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我说了些什么？”

秦烈将玻璃杯放回柜子上，又将早晨那段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说的更详细，却把重点地方省了。

“一个女人救了我？”

男人颀长的眼角划过一丝质疑，平日里挺少见的深思让秦烈如坐针毡，他最怕的不是老大问话的语气，而是压根就不信的表情。

果不其然，男人话锋一转，目光径直落在秦烈身上，原本就微微冒汗的男人，眼下整个后背都打湿了大半。

“秦烈，你知道我生平最痛恨什么！”

秦烈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他毫不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碎成两半的玉石戒指放在床头，颤颤巍巍地解释，“老大，身体要紧，戒指碎了咱们想办法修补，您别动怒！”

“我问你戒指了么？”

“是是是，您、您没问戒指。您、您问的是女人。对、对是女人，有个年轻女人跑到身边说我的急救方式不对，然后她就帮您、帮您……”

秦烈一向知道老大的忌讳，眼下更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低着头压根不敢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

男人又轻声啧了一声，“说！”

“就是、就是帮您做了人工呼吸。老大，我是想阻止来着，可那种情况您的生命要紧，我就做主擅自听她指挥了。”

秦烈一鼓作气讲完，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老大要发火的节奏。

他复又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秒钟的功夫就赶紧收回了目光，“老大，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您要怎么罚我都行，只是您别憋着小心伤了身子。”

许久，男人不急不忙地开口，“我说要罚了？”

秦烈不敢相信。

他睁大了眼睛去看，可男人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眼神都比刚醒那会柔软了许多。他怕自己听错，赶紧揉了揉眼睛，一通瞎折腾下来，才想明白耳朵没有听错，眼睛也看得一清二楚。

“将功赎罪，女人的资料和车祸，你去办！”

秦烈二话不说就跑出了病房，他相信老大要这个女人的资料绝非感谢，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全部弄到手。

男人盯着天花板默默出神，他知道自己昏迷时身边确实有个女人。

那时候自己毫无力气，只勉强听见周围一片嘈杂，为此耳朵里嗡嗡了很久，直到一记温柔清脆的女声响起，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处于死亡边缘。

过程发生了什么他又一片空白，只记得好久好久之后，同样的女声低低唤他，一遍又一遍，最终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大概就是那个女声太特别，特别到他在死亡边缘都努力想着回来要讨她问清楚。

那个女人喊了好多遍“叔叔”，这一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的称呼，足够让他支撑着半条命度过了险境。

秦烈刚出去没多久病房外一阵喧哗，男人不由得闭上眼睛，不用猜也知道门外来的人是谁。

“小祈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陈连山步伐矫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病房里冲，若不是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拖着后腿，指不定男人要说出什么问候别家祖宗的话来。

病床上的男人微微张开了眼睛，只见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立在他跟前。

年长的浓眉紧锁，唇边下拉；年少的眼珠子滴溜直转，表情淡定深究。

“爸，我这不好好的吗？”

陈连山气的跺脚，他颤抖着食指挨个点了一遍他身上包扎的地方，“你自己看看这叫好好的？你知不知道你妈在家急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