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激起怒意，那人眸色顿时变得越发深沉，恶狠狠朝宁霜霁望来，却在见到她手中水鞭时倏地一愣。

“你——”

不待他多说，宁霜霁又是一鞭子抽过去捆住他，而后才匆忙上前扶起白老爷，焦急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老爷眼瞅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快……走……危……危……”

宁霜霁有些不忍，却只能强压着心中悲切焦急问：“白玦呢？”

像是因想起妻儿而强续了些生机，白老爷突然抬起满是血迹的手，紧紧抓住宁霜霁的手腕，随后费力指了指后门方向。

宁霜霁刚一抬头，正瞧见被水绳绑着的人化作一条长尾巨蟒，挣脱水绳腾空而起。

本来隐约可闻的妖气也因他真身显露，登时铺天盖地充斥整个院子。

白老爷像是早知其身份，见状也并无惊疑神色露出，只瞪着眼满怀期望地看着宁霜霁，像是还有放心不下的事要交代。

“救……救……玦儿……”

他的手再次抓回宁霜霁的手腕，明明体内筋脉尽断，却抓得她微微泛疼。

像是将道不尽的嘱托都融在这份力道之中。

巨蟒直向上腾起，似要跃过院墙逃走。

宁霜霁倏地感觉有股寒意随之一同升起，眼皮一跳，立刻冷着脸挥手召出水龙直奔其而去。

龙息威压顿时弥散开来。

那巨蟒似是早有所感，这才急着逃跑，却被水龙硬生生截住去路，毫不费力咬住腹上心脏位置。

巨蟒吃痛，求生意志驱使下猛地掉头反击，却又被龙尾缠住头下脊骨最脆弱之处，再无法动弹。

明明拦下了巨蟒，可方才那阵诡谲寒意却像是没被一同拦下似的，猛地消失了。

宁霜霁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因事态紧急，未多纠结。

她狠一握拳，水龙随动作猛地用力将巨蟒撕扯成三段，体型堪比楼阁的巨蟒登时灰飞烟灭，随风逝去。

再低头时，白老爷还睁眼看着她，像是再等她回应。

“我会去救白玦，”宁霜霁扫过他已斑白的鬓角，不知为何又记起娘亲去世时的场景，语气是难得的郑重，“您安心离去吧。”

果然，听到她这话，白老爷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彻底没了鼻息。

宁霜霁扶他躺回地上，替他合上眼，而后便直直朝后门追出去。

她来时一直跟着龙息，会追回白府，说明白玦刚离开不久。

府中没看到白夫人的身影，她应该同白玦在一起。

龙息扔在震颤不休，可见那边危机还未解除，只能先将白老爷安置于此，等一切结束再回来收殓。

宁霜霁忍着不再回头去看那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没再为满园熟悉的面孔驻足停留，心里的酸涩感却越来越明显。

曾经她只为白玦一人难过，如今似乎有些不同了。

***

为免殃及无辜民众，白夫人带白玦逃跑时特意避开闹市人群，直朝野外荒郊而去。

身后的妖群仿佛在追赶猎物取乐，不紧不慢地跟着，逐渐缩小距离逗弄。

有的妖还维持着人身幻像，但大多都已显露真身模样。

飞禽走兽，张牙舞爪，模样可怖。

白玦已长成挺拔少年，即使受伤依然半拖半护着白夫人，让她跑在前面。

意识到儿子在用后背替自己挡着随时会到来的危险，白夫人心疼不已，拽着他一直往自己前面送：“你快走，这些都是白家自己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

“娘！”白玦怕弄伤她，只得以巧劲化解她的力道，复又扶上她的手拉她向前。

白夫人上了年纪，心知后方妖物不会善罢甘休，不想成为白玦拖累，便狠了狠心甩开他的手，沉声斥道：“够了，玦儿，你只是白家收养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白家人，不必再管我白家之事！”

不忍心再看儿子的眼睛，白夫人回头听远方林中已有妖物鸣叫之声逼近，态度坚决地推开他道：“我拖住他们，你快走，以后不必再回来！”

白夫人以为这真相定会彻底搅乱白玦思绪，只要她再表现地冷漠些，或许能说服这孩子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或许他会尝试去找真正的亲人，或许他对白家的情感能稍稍淡去些……

只要能保下他一命，从此断了母子情分亦是值得！

可谁知白玦闻言并无半分震惊，反强揽住她继续朝前奔去。

“我知道。”白玦突然轻声道。

白夫人一愣。

白玦：“我一直都知道。”

从祈宁313年起，从宁霜霁意外没能除去他记忆起，他就都知道了。

最初他是震惊的，但从没因此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