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灶间里，长房媳妇刘氏正在生火，看王芳来了，笑着点头示意。

刘氏身材瘦小，脸颊凹陷又白发渐生，眉宇间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愁容，明明四十不到的岁数，看着却跟段老太更像是姐妹一般模样。

王芳油然生出一种心酸的感觉，忙道：“大嫂，你还是歇着吧，都说了中午我来做饭了。”

刘氏不在意的笑笑：“我看三弟妹把东西都摆进来了，买的挺多，就寻思过来给你帮把手。”又一指那一木盆的豆渣，“就不知道这个怎么做，不好瞎收拾。”

说到豆腐渣，这东西在后世确实曾用来喂猪的，但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又开始流行起健康素食，豆腐渣这就摇身一变成餐桌上的粗粮美食了。

王芳以前在家经常给段丰平爷儿仨做的吃食，豆腐渣丸子。

油炸的清蒸的仨人都挺喜欢，今天青如一说要买豆腐渣，王芳就知道是做这道菜。只是现在这个家里缺肉少油的，肯定没平时做的好吃就是了。

王芳也不谦让，给刘氏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洗干净手，边干活边和刘氏聊天。

刘氏见王芳把头发扎的乱七八糟，掏出一块自己的头巾，还贴心的给王芳系上，这下不会梳头星人终于能一展拳脚了。

灶间不大，只有两口灶，没有铁器，平时都是用陶土制的锅煮饭煮水。她先把陈米和粟米各倒出一半，混合了用清水洗净，放在陶锅里煮二米饭。

容器不够大，得分两次煮。想着六斤米，十二口人吃一顿，剩下的晚上加点水熬成稠粥，今天也能吃个饱了。

另一个灶眼儿也放上锅，煮上一锅清水。等水开的时间里，就去处理豆腐渣。

把豆腐渣攥出水分，放进干净的木盆里，加上盐、豆酱和一篮子野菜里翻出来的野韭菜、小沙葱切末调味，把孟氏给的面粉也都倒了进去，顺时针用手搅拌起来。

青如没一会儿功夫也跑进来，做贼似的看了门外好几眼，确定李氏不在，才迅速掏出两个鸡蛋来。王芳接过来，毫不犹豫的磕进了食材盆里。

刘氏有点吃惊，看着王芳就那么把两颗鸡蛋用掉了，一时间完全说不出话来。

家里没多余的粮食，统共就养了四只鸡，是为了攒鸡蛋换盐换酱才养的，每天宝贝的要命，除了李氏，任何人都不准接近鸡窝半步。

没想到今天青如竟然去外面买鸡蛋回来吃，刘氏一辈子也没吃过几次鸡蛋，这个弟妹竟然一次性就把两个蛋都用掉了，太奢了。

王芳耸耸肩，笑话，不抓紧点处理了，让李氏看见不光要骂上半天，最后还得把鸡蛋收走。先磕碎了，就算最后被发现了鸡蛋壳，也都吃进肚里了。

水开后，王芳把蒸笼架上，铺好洗净的屉布，开始捏丸子。

蒸丸子比炸的要省事些，也不怕丸子散开，大小也不要求，反正没有肉馅儿，捏的大了也好熟。

赵氏也很快过来了，四喜都有八岁了，完全不用她事事亲为的照顾了，把洗澡水倒好之后，她就跑过来跟两个嫂子一起干活。

不过这活她确实做不来，没有肉馅和足够面粉的粘合性，豆渣丸子很不容易成型，也只有经常做丸子的王芳能胜任，刘氏和赵氏只有坐在一边帮着烧柴打下手的份。

赵氏一进来就忍不住惊讶：“二嫂，这是豆腐渣吗？怎么这么香啊，闻着有点像肉味，还有蛋香味呢！”

刘氏把嘴紧紧的抿着，又把炉灶里的鸡蛋壳往里捅捅，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里面真的掺了鸡蛋的事给说出来。

三弟妹人不坏，就是老爱一惊一乍的，容易说漏嘴。到时让婆婆知道了，二弟妹还得吃上好一顿排头。

不如悄没声的做了，再一起吃下去，这就天下太平了。

等第二锅米饭蒸完撤了火，段老汉正好带着一家子劳力踏进家门，一进院子，几个人就有点发懵。

整个院子里飘荡着柴火味混合着谷物和大豆的浓香，还有一丝丝鸡蛋的甜美细腻。那腾腾升起的炊烟，都比以往更显袅袅多姿。

这还是他们家吗，不会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吧？

妯娌三人忙给大家盛饭盛菜，下雨天露天小院里摆不了桌子，每个人都端个大海碗等着盛完饭就随意蹲在屋檐下吃饭。

老段家没有吃早食的习惯，都是一早起来就直接干活了，现在一个个早都饥肠辘辘，看见碗里不只有难得吃上一次的米饭，还有淡黄色的丸子。

咬一口细密绵软，又有豆香和蛋香，还夹杂着韭菜和小葱末微呛的辣味，真恨不得都把脸扎进碗里了。

王芳特意给大嫂多盛了些，刘氏还要推辞，王芳一句“大嫂你尽管吃，你俩儿子都能管饱”的话，惹的刘氏泪意盈盈。

拜原主所赐，全家已经很久没吃过筷子插着都不倒的稠粥了，女人们更是一年多没吃上干米饭了。

李氏看着二儿媳妇给她端来的米饭跟丸子，嘴里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