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走在去上海大正律师事务所的路上，内心空洞无序，这是在一步步走入一个未知的境地。

太阳西斜，已经开了春，天气一如既往的冷峭，与之呼应的是内心苦寒，冰凌似的越积越厚，雪融冰消的日子，遥遥无期。

她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痛苦，呼吸沉重起来，两臂不由夹紧身子，以前盼望早日走出校门，自食其力，如今真正投身社会洪流，迎来的却是莫名的寒意和无助的恐惧。

走出松江校区大门的那会儿，她心里涌过同样一阵寒冷感觉。

蔺中山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她对这人充满戒备。但是，他背后的光环一直在无声地召唤。随着毕业日子的步步逼近，她再无法漠视这样的召唤。

坐地铁9号线进了城，在一家肯德基餐厅吃完午饭后，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平静被无助搅乱的心绪。

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日光西行，余晖嘲弄似的抛洒身上，她真想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靠一靠，或者，在一个挚爱男人的怀抱下结束冰封一般的处女生涯。

在与蔺中山通话之后，她毅然决然地朝大正律师事务所而去。

蔺中山，上海大正律师事务所主任，高级合伙人。

这是一条她希望的择业之路。在走向律所的路上，她在心里反复地这样告诫自己。

水影是华东政法大学无可争辩的校花。

校内开花校外香，从校外慕名来看“花”的大有人在。蔺中山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大学这几年，她一直未交男朋友。从她的身上，胆小的男生望梅止渴，胆大的男生体会了闭门羹的滋味。她身边前赴后继地出现过几个男生。她可以容忍火辣辣或者热渍渍的目光，一旦这些男生展示发自胳子窝或是大腿根的雄性腥臊，她灭绝师太一般的翻脸如翻书。

水影出生于自古被美誉为烟花之地的扬州城。

从扬州城到上海城，多少男人为她眼花燎乱。她无所适从，不知道倒底喜欢哪一类男人。令她失望的是，在见识过的男人之中，没一个入她法眼，难道真应了前几年流行一时的那句话：中国没一个像男人的男人吗？

在潜意识里，她不会与一个整天念叨爱情、理想、事业类似鲁文华的男孩谈情说爱。这种男孩除了动不动膨胀的部分坚硬如铁，体内体外的其他部件都是软蛋，给他一壶酒，先把自个灌个七分醉；给他一瓶毒药，准吓出一裤档的屎尿。

鲁文华是水影高中校友，高两届。水影考入邗江中学。报到的那天，鲁文华受学校指派在报到现场维持秩序。那天，他唯一做的一件事，成为水影私人的向导兼跟班，从财会室排队缴费到学生牌拍照，再陪她去办公楼大厅登记校服，明目张胆地目测她的身高，选定她校服的尺寸。办理注册的老师眼睛全程瞪着两人。这个老师大概韩国偶像剧看多了，以为俩人早恋，认定水影是野蛮女友，小太妹一个。

在以后一年的高中生活中，鲁文华让全校知晓水影是他的恋人。只有鲁文华自己清楚，他的爱情得到了是什么样的回报。

水影与蔺中山见过一次面。

春节之前，在放寒假前的一个星期，蔺中山去华东政法大学在松江校区的法律学院。这次回母校，他本来是找几个教授聊聊天叙叙旧。站在空荡的校园，他突然想起法律学院有朵校花，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

他喊住一个学生问，哪儿可以找到法律学院的水影？

“现在是午饭时间，去食堂找吧。很好找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找到这种感觉了，就找到她了。”

“有那么夸张吗？”蔺中山用一种半信半疑口吻回应说。

他在一次聚会上从同行口中听说法律学院有一个“瞎灵”的碰不得的“灭绝师太”，两眼发光，总想着去母校会一会这位师太。久而久之，这种想法成了一桩心事，被各种各样欲望塞满的心头只要一出现缝隙，这个念头见缝插针地挤进来。

这个城市两千多万的人群之中静静地开着一朵“花”，绽放于自己母校，蔺中山觉着这是缘份，内心就膨胀，充满了一种掘地三尺非挖出来的强烈冲动。同行们晓得他肚子多少坏水，花花肠子几道湾湾，时不时怂恿他去母校找一找膨胀的感觉。他听出风凉话里一股子咬牙切齿的酸意，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一种活该气死你的快意。他自我感觉一向良好，总认为自己是太阳，照到哪儿哪儿贼亮，从来不在乎有的地方照不到也不能照的。

食堂在一幢三层楼的建筑里。

水影戴着耳机一边挑动饭菜一边听音乐，冷不丁瞥见人群之中出现一对“电闪雷鸣”一般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浑身上下为之一震，感觉一惊一咋，内心一时颤抖不已，藏匿在心底的那个“他”再一次猛然唤醒，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突兀眼前。“他”的形像一下子丰满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地变得真实可信，鲜活生动，一直盘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