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1 / 3)

大抵是什么都不愿记清了。

十八岁的邵安记忆只有京城,姜府那些惯会瞧人颜色的仆役,院子里养的黄狗总是莫名和他亲近,门口那个总是喝酒喝到不省事的守门老奴。

若再往深处想。

那三年里便只有他和姜姝了。

*

大元廿六年三月

京城一处文雅的小榭内,顾云娘亲手熬了一碗冒着浊气的“黄粱汤”,把邵安之前的记忆通通灌没了。

空气中残留着久久不散的药香,腥苦酸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舌之间,晕得他几乎作呕。

那个坐在他床边美艳女人,笑盈盈的眯着狐狸似的眼,而那白细柔软的手指,则毫不怜惜的掐着他的脖子,生怕他吐出一点药汁。

肚子里的苦药翻江倒海,脖颈上被箍着,他连气也喘不上来,更别提吐药了,只能用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在要晕厥过去的前一秒,那双纤细美好的手才缓缓松开。

他不知道她给自己灌得是什么,乏力的倒在素色的被褥上,那碗陌生的药汁效力似乎很快,绵软困乏的感觉很快将他淹没,他吃力的闭上眼睛,身上也越来越沉。

再次清醒过来的那刻,天光乍现,白光晃目,窗棂外的春色尚早,点点新绿,便是邵安记忆的始点。

“你醒了?”直到觉得困乏,顾云娘才将手里的书放回了书案上,堪堪抬眼瞧了一下,即使邵安已经醒了有些时辰了。

“你是谁?”邵安垂下眼睛,他醒来有一会功夫了,面前只有一个美貌女妇倚在塌上看书,他只觉得脑袋顿顿生疼。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记得了,像是天下间从来没有过他这个人似的。

顾云娘起身踱步去推开了窗,也不理会他,侧身俯视,靠在床边自顾自笑道:

“好孩子,你是邵安,我是你娘亲,顾云娘。”

和她那张靡艳夺目的脸不同,声音空灵微冷细细品来又觉得韵味十足。

邵安春风掠过,他嗅到了那个自称他娘身上浓重的气味,一股被脂粉掩盖住的药气,苦得厉害。

邵安低头不语,脸色晦暗不明,许久才抬起头,低低的喊了一声,

“阿娘。”

俊逸的脸上眉头紧皱,一双乌黑的双眸,比顾云娘最爱的墨玉坠子还好看几分,眼神里微颤,里面晃着还未掩饰好的畏惧,似乎在小心试探的望着顾云娘。

“你我是母子,何必如此,怕甚?”顾云娘看着那熟悉的脸,心中不快,唇角便的笑意越发生冷。

“云娘,你在这里吗?”一道怯怯的软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这个过分生冷的对话。

入眼是位穿着姜黄色袖裙的少女,乌黑的发丝被玉钗挽成了个垂鬟髻,鹅蛋脸,四月枝头的梨花瓣般细腻雪白的皮肤,杏眼灵动漂亮,珠唇饱满,生得清丽非凡。

每走一步,那少女手腕上的双玉镯子与发髻上簪着的宝石金坠子便清脆的响亮一声。

“阿元,怎么到找到这来了?”看见少女后,顾云娘眉眼流转之间骤然柔软了许多,走近姜姝,低头温声询问着。

“申时一刻,要食饭了,我找不到云娘。”姜姝目光透过顾云娘,向后看去,瞧见乌木床上躺着位陌生的少年,一时间又好奇的问道:“云娘,他是谁呀?怎么会在厢房里?”

顾云娘眯起眼睛,促着那弯弯的淡眉,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红唇微颤:“他是我早年送到乡下去养着的孩子,唤作邵安。”

“槐城正闹水灾,我接这孩子来住段日子。”

姜姝眨着眼睛看向顾云娘:“爹爹今早已向圣上请旨救灾,几方官员也联和募集善款,云娘和邵哥哥不要太难过了。”

“左相心善。”顾云娘微微颔首,又道:

“安儿今早才到京城,我便叫段厉去接他,回途中马儿受惊,将他摔着了,像是摔傻似的,刚喝完药,连我这个娘都忘了,叫我好生伤心。”

“云娘别伤心,一定会治好的,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这位兄弟,年岁几何。”瞧清楚对方的脸后,姜姝有些目光微闪,低着头抿着唇,眼中有些羞涩。

这个叫邵安的少年,比赵砚还好看上几分,不过也在理,云娘生得那样好看,云娘的儿子必然也是不俗的。

接着便转头瞧了邵安一眼,又轻笑着对姜姝说到:“他比你大一岁,你叫声哥哥,他当得起。”

“邵哥哥好,我名姜姝,小名阿元。”姜姝探过脑袋,浅浅朝着床边一笑,门外的风悄然溜进了一簇,吹起少女鹅黄色的裙摆。

“还躺在床上做什么?相府大小姐同你问好,还不下来还礼?”顾云娘的目光落在床上的邵安,声音微微有些严厉。

邵安无意识的抿紧唇角,头依旧疼得厉害,但这位“娘亲”的目光实莫名得让他生惧,立马从床上下来,弯腰行了个礼。

“姜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