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掌控(1 / 2)

这年年末,一家人与爷爷奶奶度过了一个平静又窒息的除夕夜,而春节还未正式结束,谭林忠便一如既往与同乡们踏上了远去的列车。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谭笑九岁了,身量也又长高了些,脚也变长了些。孩子长身高,家长一般都会很高兴,而赵美华在高兴的同时,更多的是发愁,毕竟小孩儿长得太快,就意味着又要花钱置办新衣服新鞋子。

她节俭惯了,并不想铺张浪费,在家里整理了一通旧衣服后,她还是又厚着脸皮向关系比较好的秀英阿姨和表姐要来一些旧衣服,让谭笑在长身高的过渡期时穿。

谭笑没有意见,但是很反感妈妈规定自己每天必须穿什么,看着有些并不符合自己审美的旧衣,她试图着发表自己的观点,换来的却只有妈妈的冷嘲热讽,见她不服气,赵美华又开始了自己的老生常谈,让女儿懂事点,体谅一下大人的不容易,然后顺便指责谭笑从不懂爱惜自己的衣物,穿旧的才更适合她大大咧咧的性格。

谭笑默默地听着,忽然觉得反驳都开始变得乏味, 她不再说话,顺从地穿上妈妈为自己搭配好衣裤,吃完食之无味的早饭后,逃也似的往学校跑去。

她不是不懂事,也没资格嫌弃那些旧衣服,她只是厌烦了那种永远被无视永远不被允许表达的家庭模式,这一切都让她觉得窒息,相比之下,被很多同学讨厌的学校反而成了她的最快乐的暂居地。

于是谭笑开始更不喜欢回家,每天放学后,她都磨磨蹭蹭地留在教室里等写完了作业再回家,就算回了家,她也不会待多久,如果时间还早,她会带着小黑出门,发泄似的和小伙伴们疯玩儿,直到妈妈要生气时才摸着时间往回跑。借来的课外书她还是会看,只是不再喜欢坐在桌前看,而是和狗子一起坐在屋后的荷塘前慢慢阅读。

荷塘边的蚊子不少,但她一点不介意,一边打着蚊子一边念书给竖着耳朵的小黑听。

她并非想彰显自己的特立独行,她只是不喜欢待家里,可这样的行为在赵美华看来却更像是她想要逃避家务而故意装出来的模样,不仅如此,对于女儿有些脱控的行为,她心里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吃她的穿她的,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困在这个鬼地方伺候着她的吃喝拉撒,到头来她竟然给自己摆脸色,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养来有什么用?

于是赵美华憋着一口气,等某一天谭笑又和伙伴们忘我地跳皮筋时,她冷脸抄起棍子慢慢逼近,然后朝着她的后背就是狠狠一抽。

孩子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纷纷停下了动作,谭笑也因为这阵剧痛懵了好一下,她皱着脸,满眼震惊地转头看向来人,却又迎头遭遇了一棍,她下意识将双手护在脸前,在感受着痛意的同时,也听到了伙伴们看热闹似的的几声轻笑。

那一瞬间,谭笑的睫毛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而这还不够,在她怔愣之际,赵美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以后你们少来找谭笑玩儿,她学习不好,得在家好好学习。”

小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赵美华,收起皮筋往不远处的空地走去,然后亳不受影响地重新组队继续玩儿起来。

此刻是夏初,蝉鸣都已经开始染上燥热的气息,可是谭笑感受着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手臂处火辣辣的疼痛都无法消除她心里的寒意。

“还不快滚回去复习,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儿,再这样吊儿郎当下去,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屁的出息都没有!”赵美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屑道,“有些人啊,只会做白日梦,却从来不愿意付出努力,还想当警察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就敢说这样的大话。”

“汪汪汪!”刚刚还在远处刨土坑的小黑赶过来,喘着粗气对着赵美华疯狂嚎叫,龇着的牙似乎都在散发着凶光。赵美华也恶狠狠地瞪着黑狗,拿棍子驱赶它,小黑一点没有后退,反而是危险性十足地朝前逼近了一些,试图把她与谭笑的距离拉开。

谭笑并没有心思关注眼前的对峙,她身体僵木,思绪也跟着停滞了下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妈妈竟然偷看了她的日记!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这样!

谭笑惊恐地睁大双眼,忘了哭。

她还不满十岁,还不明白其实在大多数家庭里,丈夫与妻子,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从来不对等,他们其实不是夫妻,不是母女,不是父子,而是掌权者与被统治者,丈夫被理所应当推上一家之主的王座,孩子被迫选择来到这个世上,然后丈夫或父母给予被统治者物质上的支持后,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剥削,就像做生意,给了什么,就势必要收回什么。

这种观念在很多年后开始被思想更为先进的人们所诟病,但是在这会儿,没人觉得有毛病,尤其是受传统观念影响的非高知家庭,更把这种观念奉为圭臬。

“汪汪!汪汪汪!!!”

狗狗疯狂的嚎叫声把谭笑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回来,她无所适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