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时冬日(1 / 2)

阴沉的冬日傍晚,小镇上的人家户陆续传出锅铲与铁锅碰撞出哐当声,模糊的冬夜晚景混杂着新米被蒸熟后散发的清香,侵占着赶路人的视觉与嗅觉,激发出他们的饥饿感。

此刻本应是一家人齐聚一堂洗刷疲劳的温馨时刻,而镇卫生院门口一对抱着婴儿的年轻夫妻却满面愁容。昏黄且冷清的路灯下,丈夫低头看着瘦弱的小女儿,脸上盖着一层阴霾和悲戚,眼神木然且迷茫,妻子则眉心轻陷,眼眶绯红,明显刚刚哭过。

他们的身旁还照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儿并没有注意到父母的神情,她只觉得既饿又困,尤其是上了一天学回家后不仅没吃上饭,还跟着大人往外跑了一圈,可累了。

此刻她打了个哈欠,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神采,看了一眼眼前长长的台阶,她扭头看向妈妈,抓住她的袖子,撒娇道:“妈妈,我走不动了,你背我下去嘛。”

年轻的母亲没理她,而是神色哀戚地看着襁褓里才几个月大的婴儿,鼻尖又渐渐红了起来。

女孩儿对妹妹生病的事情毫无所知,她被原始的困倦感所驱使,再次揪住了妈妈的袖子,摇了摇她的手,“妈妈,我困了,还饿,你背背我好不好?”

“你能不能懂事点!”妈妈脑袋一片混乱,不耐烦地推开她。女孩儿被莫名凶了一通,有些委屈,揪着袖子的手松了松,而后随着肚子“咕噜”一声响,她瘪了瘪嘴,“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妈妈甩开她的手,眼里的烦躁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厉声指责她:“饿了就自己回家吃饭,谁让你跟着来添乱的,你不知道你妹妹现在生病很严重吗?”

她倒是想回家吃饭,可是家里人都没有,哪儿有什么饭,她还小,也不会做,不找他们能找谁?她对妹妹的病也没有什么概念,甚至压根就不知道妹妹生病了,因为在此之前并无人与她提起过这个话题,此刻乍一听妈妈说起,她少不了有些委屈,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与惶恐也冒了头。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是他们真的变了。

自从有了妹妹后,他们对她的关注就减少了很多,对她的态度也不耐烦了很多,这让她很没安全感,而可笑的是,她连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才荣升为一年级新生没几天的一个下午,她放学回家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还是邻家婶婶看到她后,牵着她往镇上的卫生院走去,一边走婶婶一边告诉她,她妈妈给她生了个妹妹,爸爸这会儿也在医院守着妈妈,一家人就差她了。

她很懵,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有个妹妹了,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她呢?还有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和妹妹在一起,唯独把她忘在家里了呢?

想起这些让她不舒服的细节,女孩不服气道:“我没有添乱,妹妹才添乱了,都怪她,谁让她要生病的。”

说这话,不挨打才怪。

果然,“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甩到她脸上,打得她脑瓜子嗡嗡响,视线模糊了两秒,她拼命眨了眨眼,才看清父亲铁青的脸色和还未放下的手。母亲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看着女儿泛红的脸庞,她没办法再责怪起来,可是她也没有理会她,而是望向丈夫,问:“这孩子怎么办?”

这孩子自然是指小女儿。

丈夫烦躁地看了看怀里小女儿,道:“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就这么算了,先回去,明天我们去县里。”说完,他抱着孩子往家去,母亲抹了抹眼角,催促了一声大女儿,也跟了上去。

女孩儿却未动,只是看着慢慢远去的两个背影,心里越发恐慌。在她的印象中,爸爸几乎没对她动过手,每次她调皮不听话的时候,都是性格急躁的妈妈先瞪眼威慑她,如果发现这招没用,她就会提高音量,然后提起家里常备的细长竹条作势要揍她。

有时候她是真揍,有时候她是装模作样,可不管怎样,爸爸都会挡在她身前,劝妈妈不要老是这么急脾气。

可是今天,他却动手打了她,她有点想不通。

路灯依然安分守己地伫立在街边,投下暧昧的昏黄,将她小小的身影拉得老长,也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她看着父母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脏突然一颤,继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因刺痛急促地收缩。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既陌生又可怕,她摸了摸眼泪,心中升起一股恐慌,就在这时,垂着的左手背覆上一层温暖的濡湿,她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狗眼。

大黑狗见她又有眼泪摇摇欲坠,哼唧了两声,屁股后面的尾巴也有规律地摇晃起来,似乎着急,又似乎是想要安慰女孩。也不知道是发现不管用还是怎么的,它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压住尾巴,收起吐露在外的舌头,安静地仰头看着女孩。

而看到它,小女孩似乎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眼泪越发多了起来,她蹲下身,一手抱住眼前这只大黑狗,一手揩去源源不断滚落的泪珠,十分不理解地和它哭诉:“小黑,爸爸为什么要打我啊呀,明明之前我生病的时候,妈妈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