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鬼魇，差点小命没了，是我救的你。”冯冬一副邀功的样子，“记得请我吃牛肉面啊。”

上次让我请客，结果他自己付的钱，这次又是耍什么花招……

今天有一个烧尸工请假，李经理让我没事的时候过去搭把手，就是扫个地什么的。

其实我一个姑娘，他们也不用我，主动将扫地这样的轻松的活给我留着。

火化处外面有许多碎的骨头渣子。

“那是火化后的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冯也来了，“李经理说这里人不够让我来的。”

那些骨头上冒着黑乎乎的一团烟，谁的阴魂还附在上面。

我拿着扫把，“不闪开的话，我就把你们都扫走了哦。”

那团黑影晃动一下，还在那块骨头上。

我拿扫帚碰碰那个骨头，“说你呢。”

黑色的阴魂抖了几下，飘了出来，他只剩下半个脑袋了。

“我不能死。”他说，歪着脑袋看我。

我见过他，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出了车祸，被卡车里碾压了，脑袋被削掉了半个。

“我不能死，你帮帮我吧。”

我已经伸手去抓红盖头了，他有执念，尸体都被火化了，还嚷嚷不能死，我又不能让白骨复活。

他突然朝着我跪了下来，“求你了。”

想到如果我让他了无牵挂的上路，或许我又可以收集眼泪了。

“我媳妇生了”他声音哽咽，“那天我车子送去包养，我接到电话就骑着单车去医院。我媳妇问我孩子应该取什么名字好，我已经取好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问。

“她应该还在医院，帮我告诉她，我给孩子取好了名字了……”

“好，我答应你。”

妇产科医院，护理区。

我去导医台问床号，又顺着病房上的数字找。

37号病床，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孩子在喝奶，她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呆滞。

估计她已经知道了丈夫车祸的消息了，听说她丈夫火化是别人来签的字。

我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敲门进去，“你好”我掏出工作证，入殓师三个大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看了很久，又抬头看看我的脸，似乎觉得我是骗子，“你来干什么？”

我从兜里拿出信封，“你看，这个是你丈夫给孩子取的名字，他临终前让我……”

“胡说！”女人怒道，“他车祸当场死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哪里来的骗子？老实说，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害怕这个女人真的报警，“月月，我们在孩子八个月的时候说好了的，我来给孩子取个名字，你忘记了么？”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你是谁？”

我继续学着他的口吻，这边，这男人也在跟我娓娓道来，“月月，结婚的时候我欠你的钻戒，我一定会还给你的。银行卡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我买了保险，我会留给你和孩子一笔钱，算命的说我命短，我想，我不能拖累了你们……”

那个女人泣不成声，“我恨你……”

“月月，我要走了，这辈子遇见你是我的荣幸，我爱你，永远……”

那天，我走出病房，那个女人抓住我的手，“他在哪里？”

女人眼中带着希望，她还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没死。还能隔空传话。

我摇摇头，“他已经走了，他最后的愿望是你跟孩子好好生活，那笔钱你一定要好好留着。”

那天，我情绪低落了很久，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家庭的崩溃。

那个婴孩哭，女人抱着孩子也跟着哭，哭声越来越大，大到震耳欲聋。

我走出病房，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魂魄，他也跟着哭，眼泪化作水晶，整个身子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摸摸脖子上的项圈，又收集到了眼泪，可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

下午我回到宿舍，打了一个哈欠，拿出小小的化妆镜照了一下，黑眼圈很重。

我该补觉了。

才闭上眼睛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小冯的声音。

“小嫣，出来一下，我有事。”

我翻了一个身，“我困死了，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再说。”

“不行啊，等你睡醒，那人就没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嫣……”

我打开房门，他用身子顺着门缝挤进来，还笑着将手里的包子塞给我，“新鲜热乎的大包子，吃吧。”

他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自在，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上去，娓娓道来，“是那个女人，长得还蛮好看的，不知道怎么就是招了邪了，天天做噩梦，被折磨的快崩溃了。”

他看我咬了一口包子，“哎，你刷过牙没啊？”

我不耐烦，“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