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容掀起被子来,不顾桂婆婆的阻拦站起身,道:“我去求太祖母,今日我一定要见见他。不仅见,从今往后,旁人不管他,我来管。”

“胡闹!”屏风外响起卫老夫人的声音,她绕过屏风掀了帘子进来,一见裴容的赤足就先把她扶回床上去,而后才接着肃声训道:“方才桂婆婆苦口婆心劝你,我劝听见了。你既然知道其中的关系厉害,就不该再说方才的话。那孩子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去做的?你只要知道,那场落水没害了他的性命,从此就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了。”

救命之恩,怎么会没有半分干系呢。

裴容在床上向卫老夫人行了跪拜之礼:“外祖母,那孩子与我有恩。他先是救了我的猫儿,在水中又不顾性命托我出水,救了我,救命之恩,我一定要偿还。”

卫老夫人看着她皱起眉来。

水下情形如何,旁人都不知晓,但裴容行事端方又乖巧听话,除此以外也没有旁的缘故能叫她不顾兄妹之情、礼仪规矩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既然知晓兄长不喜,宁肯冒着伤了兄妹情谊,也要还?你要如何偿还?”

“还要求外祖母疼我。”裴容再拜一礼,在床上爬过去,抱着卫老夫人蹭了蹭。

“这会子撒娇可是不成的!”

裴容仍是不撒手地抱着,说出的话却是缜密:“兄长若是真笃定这孩子并非自己血脉,恨透了白姨娘和孩子,他怎会留这孩子十年。可见兄长心中还是存了一丝慈悲,他既然不愿见这孩子,老夫人或是舅母、嫂嫂也不便出手照料,不如就由我领去裴家。”

“你领去裴家?”

“我领去裴家。”裴容点点头,“卫家既然留下了这孩子,庸庸碌碌一生也罢,可我见那孩子却不像是个胸无志向的燕雀。若不好好教养,他日若是大错连累卫家,或是记恨在心以图后报,岂不是成了祸事。可若是加以教导,却要违逆了兄长的心意。不如由我领去裴家,我会请父亲支会族学,让他跟裴家子弟一起进学。”

卫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点头答应了:“你想得很周全,既如此,就依你的话来办。此事,外祖母会出面同你兄长说,待你养好身子回裴家,就将那孩子一同带走吧。”

“多谢外祖母疼我!”裴容欢欢喜喜地又在床上拜了一拜。

卫老夫人搂着她晃了晃:“行了行了,快些躺下吧。外祖母不疼你,还能疼谁呢。”

有了卫老夫人的许诺,再晚些时候,裴容趁着卫老夫人回去、桂婆婆不注意,就换了衣服出门去。

赭石一路替她裹着披风,愁着脸:“小娘子,我们去接人就是了,何苦要自己亲自去呢?要是吹了风,回去又发起热来,可有我的好果子吃。”

裴容睡了五日,身子虚得在风中险些站不稳,心里却燃着一股劲。她笑着,两颊梨涡浅浅,道:“你不知,我等着这一刻许久,必定要亲自去接才算是郑重。”

赭石确实不知,一个马棚子有什么好值得小娘子这样高看?但她还是听话地扶着裴容往马棚去。

平墨轩紧挨着卫老夫人的锦荣堂,在卫府位置最佳处,而马棚则在内院之外、花园最边的偏僻处。裴容走得一张脸儿都白了,才终于到院门上。才踏上门,就听见里头传来马鞭空挥的猎猎声。

随之传来的是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在斥责刁难着谁:“……你既然在马棚里,吃老郑头的,用老郑头的,不就是马棚里的奴才吗?过来给小爷做个骑奴,理所应当啊,还不快过来趴着,是要吃我的鞭子吗!”

裴容加快步子,里头是卫茂在刁难少年。

看样子,少年不愿意低头,反而拍了一下小红马叫马儿跑远了。

卫茂气急,挥鞭就要抽他,却被他机敏地抢先抓在手里,反而自己摔了一个大马趴。他恼羞成怒,叫身边的小厮上前去:“给我狠狠地教训他——”

“住手!”裴容走进前,拦在了少年身前。

“小姑姑!”卫茂挣扎爬起来,指着她身后人喊:“这厮害得你病了好几天,还伤了阿荃,我这是在替你们出气!”

“他没害我!”裴容振声道:“你今日听清楚了,他在水中救了我,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他是我的侄儿,不是什么奴才,更不是你的骑奴。可听清楚了?”

卫荃难以置信:“小姑姑这是在说什么?这马棚子……”

“再叫我听到一句!”裴容打断了他,“我就禀了外祖母把你赶回江州去,这辈子都不叫你再进京。”

卫茂像被掐住了脖子,再不敢说话。裴容回过身来,微微低头去看少年,他比上次见面又更瘦了。

裴容看着他,问:“我禀过外祖母,要报你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阿五不明白,分明是她救了自己,为什么要反着说。

但他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点了头:“我愿意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