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楼下歌舞升平，楼上房间里，桌上的哥窑双耳小香炉静静燃着香片，荼靡香从小孔中袅袅袭来。

玉婷仙道：“此玉原本应是一根方形长条玉坠，约莫一指长左右，无论是料子，还是雕刻工艺，都属上品。不过想从工艺判断出自何人之手，不大可能，毕竟燕都多权贵，家中养几个手工艺人并不稀奇。”

萧寅捏着翠玉微叹，“那便只能从图案入手了。”

若这翠玉原本真有一指长，如今他手上这点儿，不到原来的五分之一，图案也只有寥寥几笔，想要补全原貌，不是易事。

“补全图案确实困难，但也不是毫无进展。”

玉婷仙从香炉旁的锦盒中抽出三张纸，在桌上一一摊开。

纸上画的是三种不同的纹路，但都能接上翠玉的刻纹，成为一幅完整图案。

女子修长晶莹的指甲从第一张纸上轻轻划过，“这三人中或许有你想找的人，他们都佩戴有类似图案的玉或香囊。一个是玄霁公主，一个是都御史之女魏咸宁，还有一个嘛……”

她的手指游到第三张纸上，凤眸轻提，瞥看他一眼，才道：“大理寺卿闾卫。”

“男的？我要找的是女人！”

萧寅在心里直接否定了第三个，收起桌上的纸，一张张仔细看过，头也不抬道：“玄霁公主乃当今皇后所出，应该与她无关，如今唯一有可能的，便只剩下都御史之女魏咸宁了。”

他将纸张收入怀中，淡道：“明日护城河，冰上蹴鞠，玄漓定会邀你去看，魏咸宁想必也会去，届时你找机会接近她，探探情况。”

萧寅找了一根靛蓝色绳结，将翠玉系在绳结一端，佩在腰带上。

“既然是玄漓殿下组织的活动，想必方巡也会去，箭的事情，到时候你自己打听吧。”玉婷仙眉梢一瞥，发现他肩头的衣裳开线了，便叫了个小婢进来。

……

是夜，窗外寒风萧瑟。

宋昀将自己蜷在被子里，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混沌，他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湿冷的雨水将人浇透，他和萧寅躲在一个潮湿的山洞里。

洞外黑黢黢一片，唯有湿雨沙沙。

洞内，火焰被洞口灌进来的风吹得呼呼作响，萧寅的半张脸在火光和雨声中忽明忽暗。

那天是朝觐，散朝后，众人便随君到木兰围场冬猎。

谁知猎场的守卫竟与人串通，混入了前朝余孽。

几只巨型虎豹被隐藏在密林深处，待皇上与诸位皇子们进入范围内，林中便传来声声虎啸。

眨眼的功夫，便有两只猛虎嗥叫而来，飞窜到众人眼前。

在一片惊乱与尖叫声中，萧寅跨上黑马，用一颗血淋淋的鹿头，将饥饿发狂的猛虎引向林中深处。黑马风驰电掣，他转眼便失了踪影。

在保护众人撤退时，他被一只花豹穷追不舍，诱进林中。

豹口逃生后，四周天色已暗，又哗哗下起了大雨。

他一摸背上箭囊已空，担心林中还有什么莽兽，只好寻了个山洞暂避。

风雨中，一个黑影几乎与他同时抵达洞口。

他握紧匕首，在昏暗的雨水中辨认出对方，但并未卸下手中防备。

对方是北域萧寅。

江南与北域素来不和，现在四下无人，谁知道这条疯狗会不会突然咬向自己。

萧寅在雨中立了片刻，没有出手，无视他径直进了山洞，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

他收起匕首，坐在里面。

二人隔着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堆，幽荧的火光照亮彼此的狼狈。

袖摆袍角滴滴答答淌着水，衣裳披在身上，又沉又冷，头发湿答答黏在脸上，像两只落水狗。

萧寅的背挨靠在微微凸起的石壁上，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洞外的雨，沉默了许久，才动手去解湿答答的单袖大袍。

他在解衣裳时突然回眸，透过荧荧火光看向洞里，勾唇淡笑。

“小世子，大难不死，你不会趁机向我下黑手吧。”

“今夜想你死的人，只多不少。”

“别人我不管，你不一样。”

他捡起一根干柴，将火堆挑亮，随风跳动的火苗映亮他的双眸。

他盯着火焰里跳动的噼啪声，语气低缓且认真，“别人要杀我，我无所谓，你若来杀我，我会很难过，毕竟，我喜欢你这么多年……”

沙哑的声音湿答答，让人心头忍不住微颤。

“萧寅，你疯了吗？”

猛然听到这般放浪形骸的话，他立即打了一个寒颤，一股麻意从心头爬过。

“怎么了，你不信？”

萧寅抬眸看向他，唇上带着些许玩味的轻笑，“我就是喜欢男人，不行吗？”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