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像是某种信号，突然间就那么热闹起来了。

除夕这天，天气很好，太阳很暖和，据说是难得的好天气。大家似乎是一下子就从忙碌的生活中闲了下来，小孩子成群的在庄子里窜来窜去，老人们已经不满足自己家门口的那一亩三分地，大家都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都坐在庄子里晒坪里晒太阳，聊天。

耳边不时的响起短促的鞭炮声，有时远有时近。林小柚一大早起来，就被她娘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儿是扫地，一会儿是洗碗，一会儿是烧火，一会儿又是去地里砍白菜拔萝卜……总而言之，忙个不停。

至于他爹，一大早就去提着泡好的豆子去了磨坊，过年磨豆腐是这里的习俗，林小弟跟着去推磨了（呵，还不如说是被磨推。）

她娘则是去鸡圈里抓了只公鸡杀了，现在正在给鸡褪毛，这是为今晚祭祀准备的主要供品。

这只大公鸡正是林小柚养活的两只公鸡中的一只，大几个月过去了，林家喂的好，那几只已经跟平时里看到的大鸡体型差不多，只是年纪小些，毛发也油亮许多。林小柚还趁机收集了几根漂亮的羽毛，准备空的时候做个毽子玩玩。

今晚是团圆的日子，是要去她爷奶家吃团圆饭的，这是每年的固定节目，当然还有零压岁钱。

林小柚家除了准备做供品的大公鸡，还要准备几样今晚上桌的菜，她娘有之前几年的经验积累，很快就决定了三道菜单：酸辣鸡杂、豆腐圆子，黄瓜干炒腊肉。

最后那道黄瓜干炒腊肉是林小柚提议的，本来她娘想的是跟往年一样，白菜棒子炒腊肉。不过林小柚想这个时节时兴的蔬菜就只有白菜和萝卜，而且平日里白菜萝卜吃的也多，这次不如换一个“新鲜”些的菜。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当初自己晒的那些菜干。其中黄瓜干脆爽可口，和腊肉一起炒的话应该很是相称，特别是过年大家都卯足了劲准备肉，白菜萝卜又有些腻味了，这个时候脆爽黄瓜干的出现应该会让人眼前一亮。

其实要按照现代解腻的思维，林小柚觉得一碗凉拌黄瓜应该饭桌上的解腻圣品，但是在这个吃肉还困难的年代，过年菜里没点肉说不过去。

李氏觉得闺女讲得有理，而且这时节可没有黄瓜，这黄瓜干虽不是新鲜黄瓜，但是在这个时节拿出来却比白菜和萝卜更让人欢喜些。

果然，当天晚上这道菜一上桌，就引来了众人的围观，直呼新鲜，赛过了一众的鸡鸭鱼肉，林小柚也借这道菜的光成为了一名临时的传经人，在除夕夜的饭桌上成为了最靓的崽。

吃过团圆饭，就到了派发压岁钱的关键时刻，不过庄稼人不讲究什么仪式感，吃过饭，大家坐在屋内烤火聊天吃东西守岁的时候，林爷爷和林奶奶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派给每个孙子孙女。没有红封，因为红纸不便宜，红布更是用不起，索性实在些，直接发钱。

每人四枚铜板，取个四季平安之意，孙子孙女都一样，不偏不倚。林小柚很喜欢这样过年的氛围，大家都很开心，热热闹闹的，感情融洽。

夜慢慢的深了，林小柚对自己来这里的第一个除夕夜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不断模糊的膛火以及漂浮的话语声。

醒来已是大年初一。

彻底的清醒过来，人已经站在林氏宗祠外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是林氏家族规定的祭祖的日子，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喘气的都得到场。

这个时代，宗族对族人的约束力是十分强大的，这么说吧，如果一个被宗族抛弃的人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会被唾弃的。

林氏的宗祠坐落在林家庄的中间，是整个林家庄唯一一座用石头为基，泥巴围墙，头上盖草的房子，里面供奉着当初带领家族逃亡的祖先，祠堂门口的大片平地就是共有的晒坪，大家平时有事需要商议也都在这里进行。

平日里宗祠很少开门，只有每月初一的时候由组长带领族老们进去祭拜，只有大年初一才会是全族人一起祭祖，所以这一天全族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到来。

近几十年生活安定，族人不断繁衍，每年大年初一参加祭祖的人头不不断增加，小小的祠堂里早就挤不下了，最后为公平起见，慢慢演变成组长带领族老在祠堂里祭拜，其他人一律在祠堂门外祭拜。

林小柚跟在她娘身边，林小弟跟在他爹身边，一家人站在最靠近祠堂大门的第一排，随着里面的组长和族老们的节奏进行了九次跪下——拜——起立——跪下—拜—起立……

不要看这简单的动作，整个过程却持续了大半个消失，然后由每一家派出一个代表给祖宗送香烛和钱，这一过程走完又过去了大半小时。

就在林小柚觉得结束的时候，林氏族长和族老们从里面出来了，组长站在前面手里捧着一张有些泛黄的宽大纸张，族老们站在族长的身后。

现在要进行的是本次祭祖活动的倒数第二项，由组长宣读祖训。祖训不长，族长的声音却洪亮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