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1 / 3)

2002年的夏末,解言刚刚过完三岁生日,她妈就丢下她离开了。

像是一个征兆,那天不是个好天气,浓墨乌云盖顶之下是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而至,红砖平房外是噼里啪啦雨打之声,屋内是妈对爸无歇止的谩骂。

“解佑为,我毕敏君当时怎么会跟着你这么个没用的男人,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

“你说说你这些年干成功了什么事,整天就知道喝酒,你除了喝酒还会做什么。”

“早晚有一天你喝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

解佑为一贯沉默着,高大的身子缩在一张小小的板凳上,仿佛与世隔绝。

解言蹲在屋檐下伸着手接雨水,小姑娘猫眼似的圆眼睛眨眨的盯着外面,接满浅浅一捧后便凑到嘴边小口啜饮。

西游记中,孙悟空说雨水是无根之水,喝了无根之水百病俱消。

妈总说她有病,所以她该多喝一些。

可是被化学空气污染的雨水苦的她想作呕,憋得眼睛沁出泪来。

身后传来高跟鞋踏地的声音,解言转过头看见妈挎着一个黑色亮片的小方包,身上穿着一件很艳的红裙子,那红色在这灰暗的空间里显得那样张扬热烈。

那红裙子和妈一样,美的让人心悸。

毕敏君低下身,唇红的像抹了血,难得温柔拿出一张纸巾替她仔细擦去脸上的泪痕:“怎么哭了。”

解言看了眼外面下的大雨,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做出一副难受皱眉的表情。

毕敏君明白她的意思,丢下纸巾扔在地上淡淡道:“和你爸一样,蠢死了。”

毕敏君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对这个女儿一向是视若无物的,唯一一点的爱怜在这个孩子出生后不哭不闹的平静后就消失殆尽。

解言是个怪物,是个不会说话的怪物,毕敏君因为解佑为的原因对这个孩子有着天然的厌恶。

她觉得在这个孩子身上投入感情是不值得的事,她不否认自己的自私自利,所以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被自己放弃。

毕敏君毫无顾忌的走了。

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让她不舍留恋的东西。

解言看着她打着一把黑色大伞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由盘旋而下的山道而下,那里的停着一辆流畅漂亮的黑色小轿车,下来一个男人搂着她的腰上车离开。

解言是会哭的,她的哭是一种沉默的哀悼,嘴巴紧紧抿着,情绪随着眼泪从眼眶流出来,喉咙喘着沉重的嘶鸣声。

不能哭,她生病了,爷爷说哭的话会呼吸不过来,呼吸过来会死的。

她才三岁,就聪明到猜测大人的心思,聪明到去克制自己的情感。

她不该是个哑巴的。

解佑为还在喝酒,他的世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他和毕敏君是最不爱解言的两个人。

一声漫长粗重的咳嗽声在大雨中清晰可闻。

是解言的爷爷回来了。

解耀宗披着斗笠和蓑衣从外面回来,他佝偻着的后背像骆驼的驼峰,慢吞吞的在雨中移着步子。

深棕色的蓑衣下沿在滴滴答答的滴着雨水,解耀宗看见解言咧出一个笑来,他脸上密布的皱纹是由风霜雕刻,那古铜油亮的皮肤由烈日铸就。

从外表看,他是一个最真实的朴实农民。

雨珠从脸上滑落,滴在解言伸出的小手上。

“言言,看爷爷给你带什么了。”

解开蓑衣露出怀里的小狗给她看,解言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大大的,里面流露出的是小孩子的天真,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抱那只胖墩墩热乎乎的黄棕色小狗,搂在怀里轻柔的给小狗梳理着毛发。

解耀宗看着她乖巧坐在小板凳上捏着小狗的小腿,自己将蓑衣挂在了外面的墙上,走到门口往屋里看了一眼问:“佑为,敏君走了吗?”

解佑为不说话,不知道他他又从哪里翻出来一瓶酒闷声喝着,

一块钱的矿泉水瓶子里装的是农家酿的白酒,酒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知道他不会回答,解耀宗叹了一口气将门关上了。

解言和爷爷并排坐在门外条凳上看着外头的大雨渐渐歇停,这南省乡村雨过天晴后,碧空澄明如洗。

解耀宗端着烟斗出神的抽着,他端烟的那只手指节粗大,像苍老高树上的枝杈。

干巴巴,硬邦邦。

“言言,难过吗?”解耀宗问她。

解言抱着小狗轻轻嗯的一声,她低着头绑着红绳的小辫垂在单薄的背后,身上的牛仔裙子已经洗得发白。

又抬起头又摇着脑袋打手势告诉他:“有爷爷,言言不难过。”

毕竟她的红绳发辫是爷爷绑的,身上的牛仔裙是爷爷亲手做的,解耀宗一个人就承担了父母的双重角色。

解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