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高铭打断自己诵经的的举动有些不满。

但老和尚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天亮之后，雷雨停止，太阳出来了，村民们走出家门，甚至可以看到雨后天边绚丽的虹。”

“昨晚那么激烈的雷雨和地动，竟然连棵树都没放倒，周围看起来就是雨过天晴的正常模样”

“但村民们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

“他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山，竟然变了形态。”

“原本村子周围是三座山相连，环绕着村子的，但如今这三座山竟然只剩一座了。”

“山远远看来还是郁郁葱葱的样子，只是山体变得更大了一些，但山的高度却变得更低了。”

“村民们上前查看一番后，觉得可能是昨晚剧烈的地动让三座山合为了一座，并且山体塌陷了一部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与此同时，村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他们村子中央那棵古柳竟然被雷劈得焦黑，树干中间更是被劈出了一个大洞，树洞里面积满了如同鲜血般粘稠的液体。”

“村民们感觉很奇怪，昨晚那雷暴虽然声势浩大，但连村民种的果树苗都没被毁坏，怎么能把这棵比他们村子存在更久的古柳给劈成这副惨状？”

“很快，有村民在柳树下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泥人。”

“泥人有鼻子有眼，一眼看去和人无异，即便躺在泥泞的地上，即便本身就是随处可见的泥土，但这泥人的容貌形态看起来却比活人要更美、更生动。”

老和尚讲到这里，浑浊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特别的精神。

他目光灼灼地仰视着面前的泥菩萨像，枯黄干瘪的脸也跟着红润起来。

老和尚郑重地坐直身子，垂下头深重地呼吸了一下，随后又抬起头。

这一套动作反复了好几次。

以至于高铭多次觉得他接下来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但其实并没有。

高铭可以感觉到老和尚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波动，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继续讲述：

“确认村里没人知道这泥人的来历后，有胆子大的人拿着来回看了看，感觉泥人也就外面一层泥是松软的，一捏里面确是硬邦邦的，于是那人就把泥人给掰开了。”

“泥人掰开后，露出了里面的木头芯，木头芯的质地像是刚从树干里挖出来的树心，但形状却是人形模样，只是没有细致的五官。”

“村民辨认了一下木头芯的纹路，确定这就是一个柳木心。”

“村民们看向那棵树心被劈出大窟窿的古柳。”

“立刻意识到这个已经成人形的柳木芯就是来自于这棵古老的巨柳身上。”

“村里的长者们看着周围保存完好，没受到雷暴和暴雨丝毫攻击的房屋菜地以及果木，意识到昨晚的动静应该是古柳要成仙。”

“精怪要是成仙成佛，必然声势浩大，迎来的劫难甚至可以摧毁一个国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例子，但人们都对此习以为常。”

“因为向善的精怪都会自觉地庇护所在的土地和人畜，当地受了它们的恩惠，自然要助它们登上大道。”

“更何况，一旦一个地方真的出了仙佛，那么此地以后必然福泽绵长。”

“但这棵古柳却凭借一己之力保护了整个村子，将浩劫全部集于自己身上，没有殃及百姓半分。”

“大概也是如此，因为没能让周遭生灵帮着一同分担劫难，它自个独木难支，当时也就没能挺过去，到底是没成真仙。”

高铭听着老和尚的话，惊讶于这泥菩萨竟然是个正面角色。

“村里人对此都十分感慨，觉得这古柳也是为了他们，才会失去这个登天的机会，于是决定在古柳下设一个神坛，把它供奉起来，回报它一些香火，助它休养。”

“之后，村里人又开始继续操心生计问题，本就接连有人失踪，如今山势又发生了变化，更没人敢轻易上山了。”

“但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是吃饭的家伙，村里的青壮年们最终商量着一同上山查探。”

“上了山之后，大家发现山体反而变得比之前要好走许多，山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野兽出没的更加频繁了。”

“接连几日下来，众人全都满载而归，并且没在山上发现任何危险，也没人失踪。”

“村里人觉得这都是古柳的功劳，一定是它在渡劫时，告知了神佛那山神害人之事，让那山神跟它一同遭劫，所以周围山体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高铭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一个精怪知道保护人？但是一个山神......明明是神，却会害人？”

老和尚摇头笑道：“人对未知的认识和理解限制于眼睛和认知，谁能说精怪到底是真的精怪，亦或是神到底是真的神呢？”

高铭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