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要命的体温，和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的身体。

自那天走进这间院子后，楚如攸就再没出去过。大部分时间会与太医一起守在谢怀瑾的床旁，偶尔熬药，偶尔帮着包扎伤口，或是拿着湿帕巾给他降温。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如攸在旁屋供奉起了一尊小佛像。从前她从不相信鬼神，如今却学着长姐和母亲的样子，焚香礼佛，抄经诵经，一跪便是大半夜。

她清醒的知道，谢怀瑾会像阿姐一样离开她，可世间之事，往往都是越清醒的人越痛苦。

那日，楚如攸如往常一样，跪于佛像之前，诉讼着心中所愿。

“神明在上，楚如攸愿以余下的生命作为交换，一愿谢怀瑾不再受病痛折磨，二愿失散的阿弟平安康健，三愿惠然顺遂无恙，四愿顾修青云直上，兼济天下……”

念到这里，楚如攸手中捻动的佛珠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继续道：“五愿所爱，得释己心，不再困于过往……百姓能得一位好君王……”

突然，惊雷乍响，不消几声，大雨便是倾盆落下。楚如攸手里虽仍旧捻动着佛珠，但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当他走近谢怀瑾的床旁时，却看见他垫着枕头斜靠在床头处，好像早就料到自己此时会来一样。这样的场景是楚如攸始终不愿意去面对的，即便在脑海里预设许多次，可真要面对时，仍然无法坦然自若。

谢怀瑾微微抬动手指示意楚如攸靠近一些，他自己也清楚，他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气息奄奄，断断续续的对楚如攸说道：“如攸，我死后不要为我伤怀太久，若见你痛苦，我死也难安……”

“谢怀瑾，我去叫太医，去求魏安，一定有办法的……”

刚准备起身，楚如攸便被谢怀瑾制止，他只是将手轻轻的搭在自己的手背上，便已引得一阵咳嗽。见他这般羸弱，楚如攸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切都顺着他。

咳喘几声后，谢怀瑾继续说着：“如攸，我已是苟活多日，能与你当面道别已是幸运至极。不要自责，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自己的身上。整个将军府的人也都是为保家卫国而战死，没受什么痛苦，可谓死得其所。只是，弄丢了闊儿，是终怀瑾有负所托……”

楚如攸摇着头，想要告诉谢怀瑾，关于阿弟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又见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似要去触碰上自己的脸颊，可就在楚如攸前倾身体凑近时，那只手却于眼前重重坠落。

楚如攸慌忙抓住那只在自己眼前落下的手，耳边还停留着少年刚说的话“楚如攸，为自己，好好活着……若有来生，我定早些，遇到你……”

人之一生，不过须臾间，又怎么会不留遗憾呢？

那夜，大雨的嘈杂声掩盖了这间院子里所有的悲伤，楚如攸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方式找来太医。她就那样枯坐在谢怀瑾的床旁，看着太医们在自己眼前忙忙碌碌，最后都汇聚成两个字，“节哀”。在所以人都从这间屋子离开后，楚如攸依旧是呆愣的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谢怀瑾，似要从眼前这具毫无生机的尸体中瞧出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