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等待都需要足够的耐心，但此时此刻，萝希尔却很难平静下来。

身体上的疲惫让人困倦，心理上的警惕又不容放松，二者矛盾的碰撞让她更加紧张不安。也怪身处之所过于局促，没办法很好地放松情绪，相比之下，卡洛瑟则显得更稳重更可靠。

“抓到人之后，你会怎么做？”萝希尔旁敲侧击问了句，无非是想知道崔克当初是什么下场。

“问题出在内部，是我看走眼。”卡洛瑟背靠木柜内壁，神色冷峻，“辩解也可以听，但改变不了任何事，犯错就要付出代价。”

“万一有苦衷呢？”萝希尔忍不住追问，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苦衷不是欺骗和伤人的理由。”卡洛瑟眼神里透着股狠劲，“你说得对，我有时候很有魔鬼的做派，大概是把人绑起来审讯，如果不肯讲就给些印象深刻的苦头，类似以牙还牙的恶劣手段。”

听起来够真实，不过比起战场上的残酷，这点事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吧。

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会怎么办？萝希尔差点就冲昏头脑问了。

她骗了很多人，一向待她礼貌给她尊重的贝亚奇，初见就充满热情的拉沃兹瑞，虽然有过不合却越来越亲近的贝娅，把她当成姐姐的默克里特，脾气古怪却有好心眼的园丁长莱姆特，可爱有趣的厨师长韦库，当然还有护着她照顾她的莎莉亚和妮诺……太多人了，都是她来到侯爵府后认识的亲切的人，可一切都是谎言，她根本不值得大家真心相待。

所以，若有一天卡洛瑟知晓真相，必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到时别提什么喜欢不喜欢了，杀她泄愤的心都有吧。眼下倒还有一张保命符，卡洛瑟需要她的香气，就算是为了自救，至少也会手下留情吧。

萝希尔不敢继续想，人性是最难猜测的东西，对于讨厌欺骗的卡洛瑟而言，他做什么都有可能。

“累了就靠在我肩上休息。”

胡思乱想个不停，换来的仍是他的体贴。怎么办，她刚才把他往恶魔的方向设定了，可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恶魔。

萝希尔乖乖地靠在他肩上，一时卸下所有的防备和不安，不管以后是被讨厌还是厌恶，只要现在还能感受他的温情就够了。

她不贪心，很知足。

书房里的空间很宽敞，二人藏身的地方很狭窄，一定没人能想到他们会躲在这里守株待兔。

夜深了，萝希尔也确实困了。卡洛瑟的肩膀让人感到无比安心，如果她能就此入眠多半能做个好梦。但异常的响动打破了这份美好的愿景，她一下惊醒，睁开双眼恢复清醒。

确实有人溜进书房了，卡洛瑟的预判丝毫不差。

见她仰着脸看向自己，卡洛瑟点了点头。

“别急。”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交给我。”

萝希尔明白的，卡洛瑟向来有勇有谋，非要给他当帮手反而是种拖累，今晚的行动能把她带到现场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退让。

“注意安全。”萝希尔也压在他耳侧提醒。

不够密合的柜门间能看到一闪而过黑影，萝希尔屏住呼吸不再出声。其实她向卡洛瑟隐瞒了一件事，身处这样禁闭的空间，对于她而言是非常不适的体验，之所以能忍耐至今，完全因为身边有他存在。

说起来，那已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在尚存的记忆里，她总是对狭窄的空间有种莫名的恐惧。海勒斯舅舅当时收养她的时候曾好心询问过一些事，可根本没用，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有在梦里偶尔闪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此情此景，又像极了她的梦境，隐秘的空间，可怕的黑影，还有安静得让人窒息的气氛。她努力克服过，也颇有成效，可谁都不能保证这种恐惧会卷土重来。现在显然有这种迹象，她脑袋昏昏沉沉比犯困还要累，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当初被崔克威胁时的场景。

手脚动弹不得，身后袭来可怕的凉意，从肩膀一直蔓延的后腰，是侵入骨髓的无形的恐惧。她不要受人摆布，不要无力反抗，她想要好好活着，然后去寻找——

寻找什么？萝希尔想不起来，应该有什么的，可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她身体变轻，被一片温暖裹挟，周围逐渐明亮起来，可怕的东西都被赶走。然后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梦境退散，萝希尔完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还躲在书柜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披风，书柜的门微敞着，卡洛瑟并不在身边，熟悉的声音是从柜门外传来的。

“摘掉斗篷吧，没什么可藏的了。”是卡洛瑟独有的令人畏惧的声音。

萝希尔稳住心神，凑近柜门朝外望去。旋转楼梯周围已是一片狼藉，卡洛瑟侧身站在那里，阴影挡住了他的侧脸，只能看见挺拔的身姿。

在他面前有一人坐倒在地，因为身穿黑色的斗篷而看不清全貌，那人捂着肩膀发出痛苦的□□，多半是受了伤。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