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希尔很清楚，在侯爵府里，没有谁能真正庇佑她。她给所有人制造了他们想要的假象，连威铎都以为一切计划尽在他掌控中。

她站在楼下的廊庭发了会儿呆，清冷的空气叫人愈发清醒。清醒之后，她又复盘了刚才的对话，彻底明白迈普修的敌意从何而来。

由身份优越感和阶级权利带来的矛盾总是无法调和，有些人成了牺牲品，有些人成了替罪羊，她也早已深陷其中。

“这里风大。”

萝希尔扶着廊柱转身，见卡洛瑟已走到身后。

“但天气不错。”她拢紧肩后的披风，望向他身后，“贝亚奇呢，没跟着你？”

卡洛瑟摇头：“总让他跟着，怎么和你单独在一起。”

这回答可太容易让人联想，联想起一些暧昧不清的事，让她装傻也不是问清也不是。

“我就是随便走走。”萝希尔半开玩笑地讲，“你不用跟那么紧吧？况且还有客人在。”

“你今天。”卡洛瑟站在原地稍作打量，像对她的着装有些特别想法。

“我也认为有些夸张。”萝希尔歪着头自嘲道，“但至少符合场合的隆重，最近来的客人会很多，就当是提前适应。”

“听起来有些勉强。”卡洛瑟学着她的语气，“不过很好看。”

萝希尔一愣，很好看是夸她吗。今天一时兴起，才浓妆艳抹换了风格把自己打扮得隆重了些，或许不知情的人诸如安琼认为她应该与爱茵菲娜暗自较量一番，才能树立起侯爵夫人该有的威信，其实很没必要。且不说爱茵菲娜并非心胸狭窄的人，真要较量哪会儿用这么无趣的方式，倒显得萝希尔自作聪明了。

“好看不好看都是外在，你又不是肤浅的人。”萝希尔继续开玩笑，“看多了就习惯了。”

卡洛瑟走过来，越挨越近，近到萝希尔只得背靠廊柱不得退路。

萝希尔疑惑地看着他，已做不到无动于衷。

“怎么了？”

“你说的对，多看多习惯。”

“可你站太近了。”萝希尔怀疑他是故意曲解，“哪有这样习惯的。”

“薇诺娜。”卡洛瑟压着她的肩，忽又改了口，“希希，你心里有顾虑，或是出于某些原因，我不会强求你现在说出来。但我是想，考虑一些更长远的，与我们有关的。”

他突然说这些，还用“我们”这个词，是在用真诚打动她吗。长远的事萝希尔没勇气想象，而今所做的都是眼下该做的——出于身不由主的迫于无奈的一些选择，加上于心不忍的情不自禁的心动，构成了现在进退不得的局面。

如果可以对他坦白真相，她当然非常愿意，可然后呢，冠上骗婚的名号，把贵族间的利益纠葛牵扯出来，加上诓骗王族的罪名，无论哪一条都后果严重。一句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在她并不美好的梦境里已被识破过无数次，终有一天也会变成现实。

“谢谢你的好意，我……”

“这不是好意。”卡洛瑟打断道，“是私心。”

“保持现状就够了，我只能做到如此。”萝希尔轻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不为他的真诚动摇，“昨晚我也说得很清楚，互相配合，互相体谅，互相……”

互相保持分寸。昨晚聊了很多，萝希尔何尝听不出卡洛瑟话语里的种种示好。之前是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也不再提离婚的事，可越陷越深是不妙的。威铎的警告来得及时，她不可能全然罔顾，所以借着某个真假参半的计划，她也向卡洛瑟提了一个“不讲理”的要求。在她看来，卡洛瑟终究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与其为她的事分心，不如好好为整座夜翡城解除困境。

“总之，有什么再说吧。”萝希尔拉开肩上的重量，好好地握住他的手，“这里可不止一双眼睛盯着我们，你也说有人不安分，难免会趁这次闹些乱子。我不想让威……我哥哥说中，那样你会变得更加被动。”

“你在维护我。”卡洛瑟反而笑了。

“我在说正经的，你偏了重点。”萝希尔略表不满。

“我也说正经的，你和你哥哥的关系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亲近。”

这是卡洛瑟第一次正面提起这件事，幸好萝希尔也要有准备。

“传闻总有些夸大其词，你也深有体会的，什么性格蛮横，凶残暴戾，还有吓跑好几任未婚妻这种事，倒也没什么编不出来的。”

“也不全是编的。”卡洛瑟很乐意跟她讨论这个话题，“我什么脾气，你知道的。”

说就说了，又缠上手，是没打算放她走。

“至于未婚妻，之前是没必要澄清，但现在我可以跟你解释。”

“解释什么？”萝希尔装作得寸进尺，“是或不是都有发生，贝亚奇告诉我了。”

“他说什么了？”卡洛瑟也不总是那么沉着，一着急便忘了分寸，抵着她的腰不撒手。

说有趣也有趣，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