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瑟不喜欢地牢的气氛。

阴暗逼仄的地道仿佛是通往遥远过去的隧道，在脑海里忽闪而过的模糊记忆只会带来不愉快的体验。小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没错，部分记忆缺失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这一切都是血影石作祟。有人扒开了他的胸膛，塞进一颗拥有可怕能量的石头，而他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遗弃在坎厄大陆。但那个人想错了，这点痛苦并没有让他屈服或死去，而是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噩梦依旧会在不经意间扰乱他的睡眠，庆幸的是，那种扰乱不再是无药可救，他找了足以抵御并治愈痛苦的解药。

“大人，这几天城里安稳了许多，侍卫队也没发现更多的异常，计划正在很好地执行。”

对于侍卫队近日报来的情况，贝亚奇终于能放心地做出判断，然而他又担心这份“放心”只是暂时。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卡洛瑟当然明白贝亚奇的顾虑，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平定骚乱并不难，难的是发生得太频繁，所以侍卫队之前一直疲于应对，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巡街上。但最近发生了转变，之前有问题的酒馆都变得安稳，就连不合法的生意也变少了。如果是真的好转，那的确是好事，可我担心会不会是掩人耳目。”

地牢的出口已在眼前，卡洛瑟快步走了过去，才感觉呼吸重新通畅。最近他体内的血影石愈发活跃，发病次数也增多，通常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发生，又在无力抵抗时突然消失，刚才也差一点没撑住。

“贝亚奇，你有没有想过，血影石消失了那么久，突然间又大量出现，这背后的人有多大能耐。”

“能耐很大吧。以碎片的形式入侵，分散多次，范围也不断扩大，而且混在酒里不易发现，等发现出问题已经迟了。所以，我才说担心。我们追查到的有问题的黑麦酒，都是从彼伏达手里拿的货，但如果仅仅是为了赚钱，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生意。血影石即使变成碎片，也绝非容易获取的东西，所以背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制造混乱还是比制造混乱更险恶的用心，我也无法判断。”

“能收集到血影石已经够可疑了，何况数量还不少，试想这世上还有谁有本事做到这一点。”卡洛瑟轻压胸口不安分的异物，隐隐感觉到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我思考了很久，本不打算往那方面想，可是，这几天我突然想通了。”

贝亚奇听得糊涂，卡洛瑟说的那方面又是指哪方面，血影石向来是充满神秘的古老的恶魔之石，从没有人能把它研究得透彻，而贝亚奇唯一知道的是，血影石的来源充满了离奇色彩。

贝亚奇想到此，猛得明白。

“难道是……”贝亚奇摇头，他愿意相信神秘的力量，但过分神秘的已然超出他的知识范围，“洽修司王已经不存在了，就算变成了血影石，也是不可逆的存在。”

“可血影石是活的，没有人能比我更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卡洛瑟深吸了一口气，“这股力量最近也变强了，集聚在我身边的血影石越多，那种力量越强。”

贝亚奇这才发现卡洛瑟脸色不对，紧张地走近他，甚至忘了顾及礼数。

“您现在怎么样？”贝亚奇扶着卡洛瑟的肩，藏不住满目的担忧，“脸色看起来不好，先回去休息。可是拉沃不在，该怎么做？”

“贝亚奇，现在已经没事了。”被人关心的体验最近够多了，卡洛瑟还没有很习惯。

“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贝亚奇严肃了表情，一丝不苟道，“这不能掉以轻心，我现在去找夫人过来。”

卡洛瑟一听这话，心中微动，倒也不想拒绝了。

这几天他还没有好好与妻子相处，除了频繁进出王宫，还得随时以詹森特的身份交涉即将到来的事，连分心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是深夜回来也不敢惊动身边的人，只多看几眼就已心满意足。可他也怕这份“心满意足”会慢慢变化，变得不再容易满足，变得被越来越多的贪心占据。

远处的树丛后传来“嘭”的一声轻响，卡洛瑟警觉地望去，见地上躺着只不大不小的鸟窝，已经被摔散。他又抬头，这才发现树上趴着个人。

白色衬衫灰色背带裤，还有一顶偏大的贝雷帽，卡洛瑟认出他是默克里特。天气已经凉了，这孩子穿得有些薄，而且向来乖顺的模样居然有胆量爬上树，这真是不小的反差。

然而，他未免爬得太高了，高得就连卡洛瑟都要高高仰起头才能看清这小家伙的举动。

“抱……抱歉，卡洛瑟大人！”默克里特打了招呼，“我……不是要……吓您的！”

卡洛瑟微微皱眉，到底是快步走到树下：“你怎么能在那么高的树上？”

“啊……这是因为……”默克里特吞吞吐吐，“我刚才……刚才就是……看到有个鸟窝快……掉下来了，所以……”

“所以你爬上去，拯救鸟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