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极轻，只有她身边的老嬷嬷听到了，老嬷嬷仿佛也想到了什么，有些怅然地看了眼狄老夫人。

既然是快要绝迹的东西，众人也就权当听了个乐，说着说着就把这事揭过去了。狄大夫人献过了礼，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狄二夫人。

狄二夫人恭敬起身，捧着个颇大的盒子走上前。众人看她手中的盒子那么大，拿着却毫不费劲，都猜是字纸类的东西。

几个素日与她不睦的妇人不免好笑，狄老夫人从不爱这些书啊画啊的，狄二夫人真够蠢的，连马屁都拍不准。

狄老夫人明显也和众人想得差不多，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目光却一下子被里面的物事吸引住了，轻轻地“咦”了一声。

“母亲，老爷前些日子听说您着人打听此物，便留了心，辗转托了人才找来一件。媳妇也觉得，比起金山银山，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还是得把心思用在您的身体上。我们只盼着有此物在，今冬您的腿能比往年好过些。”

从小生长于高门大户，又嫁到程家来的，能有几个蠢人？狄二夫人话说得漂亮，既表了二房的孝心，又暗搓搓地踩了大房一脚。

狄老夫人将盒子中的东西托起，那是一件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的裤子，米白色的料子在光纤中透出茸茸的暖意，像是初生的羊羔。

众人从未见过此物，不由得都有些好奇。但看着狄老夫人也一脸新奇地摩挲着，都暂时保持了沉默。

狄老夫人见过的珍奇布匹，皮草无数，却没体验过这样的料子。它没有丝绸那样顺滑冰凉的触感，也没有皮子那样厚重结实的重量，手感软糯又温暖，让她想起年幼时养过的小猫。

“老二有心了，你也是个好的。” 狄老夫人终于想起来狄二夫人还站在那，开口道。

此言一出，狄大夫人的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老夫人虽满意她送的钗，却也没这样夸赞。

狄二夫人心里暗爽，表面依旧谦顺：“娘谬赞了，只要能让娘的身体更安泰，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一个妯娌忍不住好奇道：“狄二奶奶，我看这料子很是新奇，可是江南新剃出来的漳绒么？”

狄二夫人有心给狄老夫人做脸，笑道：“这叫秋裤，是羊绒制的。我也只知道个皮毛，正想求老太太给说说，也好开眼界。”

狄老夫人心里满意，看这个二儿媳妇颇为顺眼。那玉钗虽好，可到底算不上稀奇。不像这东西，自己也算是圈子里的独一份，又是小辈的孝心。

她有意卖弄，就把翎奴与她说的，略微添了些笔墨，讲给众人听。着重强调了它的珍贵难得和保暖舒适。

简而言之，比它暖和的皮草，没它轻便舒适，比它贴肤的丝绸，没它保暖。

有资格来程家赴宴的，无不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对于这种体面贵重、舒适保暖的面料瞬间来了兴趣。

年纪大的怕冷的，都想着可以来上一件御寒；年轻爱美的，则被那句“轻便不臃肿”打动，想着穿上这个再穿漂亮裙子。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媳妇也动了心，想弄到那么一两件送给爹娘，或讨好公婆。

一时间，堂内所有人的话题中心都变成了这条软乎乎，毛绒绒的裤子。

“老夫人，这摸着是真轻啊！比素绉缎还软呢！”

“狄二奶奶，你可不能小气啊！哪里弄到的好东西，也好叫我借花献佛，逗我家老太太开心。”

“老夫人......狄二奶奶......”

狄大夫人看着喜上眉梢的狄二夫人，恨得直咬后槽牙。

然而哪怕她怨气再大，寿宴后的几天，还是陆陆续续有不少贵妇人小姐，走进了“南柯梦”的店门......